自匕首风波后,李清河在风雷驿的日子,似乎又沉静了下来。但这份静,与以往不同,水底深处,有暗流在悄然涌动。那并非外界纷扰,而是他内心世界的拓展。
他对自己那独特“感知”的运用,越发纯熟。如今他已能隐约“看到”一些东西——并非肉眼所见的具体形象,而是万物散发出的、极其微弱的气息流动。他给这种能力起了个名字,叫“观气”。
人的气,各有不同。董先生的气,是清瘦而坚韧的墨色,带着书卷的沉香;邻家孩童的气,是跳跃活泼的嫩绿;铁匠铺王大叔的气,是灼热明亮的赤红,带着金属的铿锵;就连张癞头那伙人,他们的气也并非全然的污浊,多是驳杂混乱的灰黄色,代表着内心的迷茫与躁动。
物的气,则更显沉静。老槐树的气是深沉厚重的苍翠,带着岁月的年轮感;学堂石阶的气是冰凉坚实的青灰;就连一只普通的陶碗,也有着烧制时留下的、温和的土黄气息。
这种“观气”的能力,让李清河眼中的世界变得层次丰富起来。他不再仅仅通过外表和言语去理解人与物,更能触摸到其内在的某种“状态”或“本质”。这对他践行那无名口诀,体悟“红尘气”,有了极大的助益。他能更精准地捕捉到那些有益的、温暖的气息,也能更敏锐地避开或化解那些混乱、负面的气场。
这一日,镇上的富户周老爷家派人来学堂,请董先生过去一趟,说是家里收的一件古物有些蹊跷,想请学问大的董先生帮忙掌掌眼。董先生对古玩并不精通,但碍于情面,便带着李清河一同前往,权当是个帮手。
周家是风雷驿首富,宅院深深。在书房里,周老爷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尺许见方的紫檀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颜色暗沉、似玉非玉的残破印玺。印玺缺了一角,雕刻的纹饰也磨损得厉害,只能勉强看出是某种瑞兽的轮廓。
“董先生,您瞧瞧,”周老爷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这是前几日一个行脚商人手里收来的,说是前朝宫里的玩意,有年头了。可自打这玩意进了家门,我这心里就总不踏实,夜里睡不踏实,库房里的账目也莫名其妙出了几次小纰漏。您说,这会不会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董先生接过印玺,仔细端详,又掂量了几下,皱眉道:“周老爷,老夫对金石之物研究不深。此物入手沁凉,质地似石似玉,年代看来确实久远。但要说有什么不干净……或许是周老爷近日操劳,心神不宁所致?”
周老爷将信将疑。
站在董先生身后的李清河,自打进这书房,目光就被那印玺吸引了。在他的“观气”视野中,这方残印散发着一种极其独特的气息。那并非不祥的“不干净”,而是一种沉重、晦暗、仿佛被层层淤泥包裹的暗金色气流。这气流凝滞不动,隐隐散发出一种压抑、阻塞的感觉,仿佛一道被铁锈封死的大门。
更让李清河在意的是,这暗金色气流深处,似乎还潜藏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明亮的金光,如同被埋没的星火,顽强地闪烁着。
“清河,你看出了什么?”董先生见李清河神情专注,随口问道。他知道自己这个杂役记性好,看过不少杂书。
李清河回过神来,斟酌着词语,恭敬答道:“先生,学生觉得,此物……气息很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或许并非邪祟,只是……郁结太久。”
“郁结?”周老爷和董先生都是一愣。
“对,”李清河鼓起勇气,指着印玺残缺的一角,“学生猜想,或许这残缺之处,破坏了它本身的气场流转,使得内蕴的气息无法通达,反而形成了滞碍。” 这是他结合“观气”所见和平时观察器物损坏规律的推测。
周老爷将信将疑:“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李清河道:“学生不敢妄言。或许……可以尝试将其置于通风透光之处,以自然之气慢慢温养化解?或者,找技艺高超的匠人,看看能否以温和之法,稍稍打磨一下那残缺的断面,使其气机不再那么尖锐冲突?” 他说的都是基于“修补”理念的寻常法子,并未提及任何玄奇手段。
周老爷沉吟片刻,虽觉得这少年说得有些玄乎,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吩咐下人将印玺连匣子一起,放在了书房向阳的窗台上。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李清河也没再多想,继续着他的日常。
然而,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李清河从学堂回家,路过镇口老槐树下时,又看到了那个戴着斗笠的身影。这次,斗笠客没有避开,反而主动开口,声音沙哑:
“小子,眼光不错。”
李清河心中一惊,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对方。
斗笠客低笑一声:“那方‘镇岳玺’的残片,气息晦涩如深潭,寻常修士都未必能一眼看出其郁结所在,你一个毫无灵根的凡人,竟能点出关键。是那本《养身诀》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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