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疑铺后院斗室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李清河伏案的身影被昏黄的光晕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如同一尊沉思的石像。案几上,草纸堆积如山,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推演地气流转的轨迹、解析器物结构的草图,以及关于“意念之力”与心神、意志、乃至天地韵律之间关联的种种假设。系统梳理“理”之道的过程,如同掘井,越往深处,越是艰难,却也愈发触及根本。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扇巨大而沉重的石门之前,门后隐约传来浩瀚的气息,却苦于找不到开启的钥匙。
林婉如则在外间忙碌,将日间收集到的零碎信息分门别类,与陈望传来的消息相互印证,试图拼凑出赵汝成势力网络下隐藏的脉络。她的存在,如同细密的筛网,为李清河过滤着外界的纷扰,让他得以专注于自身的“道”。
这一夜,秋意渐深,窗外风声萧瑟。李清河正对着一幅自己绘制的、极其简略的青霖城地脉流向示意图凝神思索,图中几处被朱笔重点圈出的区域,正是赵汝成“安澜工程”正在施工或计划动工的地点。他隐隐感觉到,这些看似分散的工程点,似乎遵循着某种不易察觉的规律,如同散落的棋子,隐约指向一个更大的棋盘。
就在这时,油灯的火苗毫无征兆地轻轻摇曳了一下,室内并无风。
李清河心中微动,并未抬头,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轻声道:“前辈来了。”
斗室角落的阴影里,如同水墨晕染般,悄然浮现出斗笠客的身影。他依旧戴着那顶宽大斗笠,青灰布衣纤尘不染,气息与周围的黑暗完美融合,若非李清河灵觉敏锐,几乎难以察觉其存在。
“看来,你并未虚度光阴。”斗笠客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目光却似乎扫过了案几上那些草纸。
“晚辈愚钝,只能做些笨功夫。”李清河起身,恭敬行礼。对于这位数次于危难中出手相助的神秘前辈,他心中充满感激与敬畏。
斗笠客微微颔首,走到案前,目光落在那个地脉示意图上,停留了片刻。“看出什么了?”他问,语气随意,却似有深意。
李清河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赵汝成的‘安澜工程’,明为疏浚河道、安抚地脉,实则……晚辈觉得,他是在‘引导’,甚至可以说是‘抽取’青霖城的地脉之气。这些工程节点,看似杂乱,但若以古阵法‘九宫锁灵’的变格推演,隐约能连成一个……一个向内收缩、集中汇聚的阵势雏形。他似乎在将散逸的地气,强行聚拢到某个核心点。”
这是他多日推演的最大发现,虽无实证,却基于对地气规律的深刻理解。
斗笠客沉默片刻,斗笠下的阴影中,似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你的眼力,比我想象的还要毒辣几分。”他并未直接肯定或否定,但话语中的意味,已然明了。
李清河心中一凛,追问道:“前辈可知,他如此大费周章,聚拢地气,意欲何为?难道……是为了弥补葬龙渊‘黄泉之眼’被毁后的能量缺口?”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可能。
斗笠客缓缓抬起头,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李清河能感觉到一道锐利如实质的目光穿透阴影,落在自己身上。“黄泉之眼,固然是其计划重要一环,但绝非全部。”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赵汝成所图,远不止于一时一地的权柄。他想要的,是足以撼动国本、窃取天机的……力量。”
“撼动国本?窃取天机?”李清河呼吸一窒,这几个字眼太重,远超他的想象。
“你可知,为何是青霖城?”斗笠客不答反问,指尖在示意图上轻轻划过,最终点在了城池中心,郡守府所在的大致区域,“此城地处南北水陆要冲,看似寻常,实则其城基之下,暗合一条潜龙之脉的余韵。虽非主脉,却也是王朝气运流转的一处细微支流节点。”
龙脉!李清河心头巨震!这是只存在于古老传说和皇室秘闻中的词汇,关乎一朝一代之气运兴衰!赵汝成竟敢打龙脉的主意?
“前辈是说……赵汝成以‘净化地脉’为名,实则是想……窃取乃至污染这条潜龙支脉的气运?”李清河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若真如此,赵汝成的疯狂与野心,简直骇人听闻!
“并非简单的窃取。”斗笠客微微摇头,“龙脉之气,至刚至正,蕴含万民意志与天地法则,非人力可轻易驾驭。强行抽取,必遭反噬。赵汝成背后,必有高人指点,其手法更为阴毒巧妙。”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声音压得更低:“他或许是想……以青霖城为鼎炉,以聚拢的地脉之气为柴薪,以万民生机为引子,再辅以某种邪阵秘法,将这条潜龙支脉的‘正气’,逐步‘淬炼’、‘转化’为可供其驱策的……‘伪龙之气’或‘孽力’。此气虽非正统,却因其源自龙脉,威力巨大,且更易与邪术相容。若让其成功,他便可凭借此力,不仅修为暴涨,更能一定程度上干扰天机,混淆气运,甚至……为日后更疯狂的举动奠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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