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风雷驿的积雪消融,泥土道路变得泥泞不堪,但空气里已然带了草木萌发的湿润气息。
李清河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节奏,甚至比以往更加规律。白天,他在学堂帮工,一丝不苟地完成洒扫、整理、偶尔帮董先生誊抄文章等琐事。晚上,他便在自家那间漏风的小屋里,雷打不动地练习那本无名口诀。
经过几个月的坚持,那丝微弱的暖流不再时有时无,而是变得稳定了许多。它依旧细若游丝,无法像传说中的修士真气那样外放伤敌,甚至不能明显增强力气,但它却在悄然改变着李清河。
最显着的变化是他的精神。以往繁重的杂役后会感到疲惫,如今却总能很快恢复,眼神愈发清亮。其次是对身体的感知。他现在能隐约察觉到自身气血的流动,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周围环境的细微变化,比如墙角潮湿度的差异,或是窗外风吹过时气流的微弱转向。这种感知并非神识,更像是一种被极度强化的、基于身体本能的直觉。
更重要的是,他对那本残卷上关于“凡尘脉”与“红尘烟火气”亲近的说法,有了初步的体会。
那日,他帮隔壁的王阿婆修补一只裂了缝的旧陶罐。王阿婆寡居多年,这罐子是她老伴留下的念想。李清河手巧,用土胶细细地粘合裂缝,动作耐心而专注。当他全神贯注于修补时,他隐约感觉到,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温暖平和的气息,从王阿婆期盼的眼神中,从陶罐本身承载的岁月痕迹里,甚至从自己这份“想要修补完好”的心意中,缓缓渗出,融入他体内那微弱的暖流之中。
暖流似乎壮大了一丝,运转也顺畅了一分。修补完成后,王阿婆千恩万谢,那由衷的喜悦之情,又带来一股类似的温暖气息。
李清河心中明悟:这,或许就是“红尘气”?并非灵气,而是源于人间烟火、众生情感的一种力量?凡尘脉无法吸收灵气,却能自然而然地吸纳、融合这种“红尘气”来滋养自身?
这个发现让他振奋,也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路。他不再去羡慕那些能飞天遁地的山上神仙,而是更专注于眼前的生活,真诚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做好手中的每一件小事。
他帮铁匠铺拉风箱,听着铁锤敲打的韵律,感受着那股坚韧的力量;他替货郎清点物品,体会着流通与交换背后的人情往来;他甚至会花半天时间,安静地看蚂蚁搬家,观察雨水如何渗入泥土。在这些看似无用的事情中,他总能捕捉到那些细微的、独特的“红尘气”,滋养着那无名口诀修炼出的暖流。他的“修为”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扎实无比的速度增长着,虽然这“修为”与传统修行境界毫无对应关系。
这一日,学堂休沐。李清河想起前几日听说镇东头的孤寡老人赵爷爷咳嗽得厉害,便提了一小袋自己晒干的陈皮,打算送去。
赵爷爷住在镇子最东头,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李清河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赵爷爷,我是清河,给您送点陈皮泡水喝。”李清河在门外轻声喊道。
咳嗽声稍歇,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传来:“是……是清河娃啊……进来吧,门没栓。”
李清河推门进去,一股混合着草药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赵爷爷蜷缩在铺着干草的土炕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赵爷爷,您这咳得厉害,光靠陈皮怕是不顶事,得请郎中看看啊。”李清河担忧道。
赵爷爷苦笑摇头,声音虚弱:“老毛病了……看了也没用,白花钱……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李清河上前轻轻拍着老人的后背,触手之处,嶙峋的骨头硌手。他心中不忍,下意识地,将体内那丝暖流,尝试着透过手掌,缓缓度了过去。他并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只是凭着一种本能,想帮老人缓解一点痛苦。
暖流细弱,进入赵爷爷枯竭的身体,如同石沉大海,几乎瞬间就消散了。李清河正感沮丧,却忽然察觉到,在暖流消失的刹那,他似乎“看”到了赵爷爷体内气机运行的些许滞涩之处,尤其是肺部,盘踞着一股阴寒淤塞的气息。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并非肉眼所见,而是基于对“气”的模糊感知。
就在这时,他目光扫过炕边一个小几,上面放着一只缺了口的粗陶碗,碗底残留着一些暗褐色的药渣。李清河对草药有些粗浅认识,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点药渣捻开。
药方是常见的止咳化痰方子,但其中一位主药“枇杷叶”的成色似乎不对,带着一股不该有的土腥气,而且用量似乎也偏大了一些。
“赵爷爷,这药是哪里抓的?”李清河问道。
“就……就是镇上刘郎中的药铺……”赵爷爷喘着气说。
刘郎中是风雷驿唯一的郎中,医术寻常,收费却不低。李清河心中起疑,他想起之前帮董先生整理杂书时,似乎看过一本残破的《百草辨疑》,上面提到过,劣质的枇杷叶若处理不当,不仅药效大减,性味也会由温转寒,反而可能加重寒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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