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裹挟着血腥与矿尘的气味,充斥在李清河的口鼻之间。他背靠着一处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数不清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耳畔是远处矿道中追兵杂沓的脚步声、愤怒的呼喝声,以及火把光芒在曲折洞壁上投下的、晃动扭曲的鬼影。意念透支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若非一股坚韧到极致的求生意志在支撑,他早已昏死过去。
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重创了那名枯槁修士,也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此刻的他,油尽灯枯,真正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能凭借对矿洞地形的最后一点熟悉,在这迷宫中亡命穿梭,拖延着最终时刻的到来。
“他跑不远!就在前面岔道!堵住他!”追兵的叫嚣声越来越近,火光已能映亮他藏身的这条支巷的入口。
结束了吗?李清河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只是,对手的力量太过庞大,如同天穹倾覆,非一人之力可抗。
他缓缓闭上眼,准备迎接最后的命运。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海、却又缥缈如烟的气息,毫无征兆地降临在这片矿区的上空!这股气息并非针对下方的追兵,也非直接作用于李清河,而是如同一种无形的域场,瞬间笼罩了整片区域,带着一种淡漠的、却不容置疑的威严!
矿洞深处,那几名正在追杀李清河的修士,身形猛地一滞,脸上同时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盯上,周身灵力运转瞬间变得晦涩不畅,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们寸步难行!就连手中法器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
“是……是哪位前辈在此?!”那名持羽扇的修士强忍着恐惧,颤声向着虚空发问,声音在矿洞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那股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警告他们不得妄动。
是斗笠客!
李清河瞬间明悟!是斗笠客前辈出手了!他并非直接现身击杀这些喽啰,而是以无上修为进行威慑,强行中止了这场不对等的追杀!他在为自己争取时间!
几乎在同一时间,矿区入口方向,传来了更加嘈杂的声响,并非兵戈,而是车马人声!紧接着,一个清朗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透过岩层隐隐传来:
“百川书院院监苏文轩,奉山长之命,前来查探此地异常地动及灵气紊乱之事!闲杂人等,速速退开!不得阻拦书院行事!”
苏师兄!是苏师兄带着书院的人来了!
李清河心中涌起一股热流!绝处逢生!斗笠客前辈暗中压制高阶战力,苏师兄则以书院的名义光明正大介入,强行打破赵汝成一手遮天的局面!
矿区入口处,此刻已是另一番景象。
数辆悬挂着百川书院灯笼的马车停驻,数十名身着青衿、气息沉凝的书院士子手持戒尺、罗盘,簇拥着一位面容清癯、目光炯炯的中年文士,正是苏文轩。他们面前,是一队脸色难看、试图阻拦的郡守府亲兵。
“苏院监,此乃郡守府缉拿要犯之地,闲人免进!还请不要让下官为难!” 为首的军官硬着头皮道。
苏文轩面色平静,负手而立,语气却带着一股浩然正气:“要犯?苏某只知此地半个时辰前地动山摇,灵气暴乱,恐有妖邪作祟或古阵异动,危及城基!我百川书院负有观测地脉、记录异象之责,更有护佑一方文脉平安之义务!郡守府捉拿人犯,苏某无权干涉,但探查地气异常,乃书院本分!尔等若要阻拦,便是视满城百姓安危于不顾!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他声色俱厉,义正词严,身后书院士子亦是同仇敌忾,一股无形的文华正气凝聚,竟将那些杀气腾腾的兵丁逼得节节后退。百川书院在青霖城地位超然,山长更是帝师之尊,苏文轩以调查地气异常为名,占据了大义名分,郡守府的兵丁虽得严令,却也不敢真的对书院的人动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又一队人马疾驰而至,为首者竟是天工坊的几位老师傅,为首一人高声道:“苏院监所言极是!我天工坊亦察觉此地矿脉灵气有异,恐影响城中法器炼制,特来检视!还请郡守府行个方便!”
紧接着,又有几个与天工坊交好、或是平日对赵汝成专横有所不满的中小宗门和商会代表,也纷纷赶到,虽未明说,但态度明显是站在书院一边。
一时间,矿区入口人声鼎沸,局面变得复杂起来。郡守府的人面对书院、天工坊以及诸多势力的联合质询,顿时显得势单力薄,进退两难。
讯息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回郡守府。
“报 ——!大人,不好了!百川书院的苏文轩带着大批士子到了矿区,以调查地气异常为名,强行要进入!天工坊和好几家的人也去了,现在入口乱成一团,兄弟们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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