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客带来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下巨石,彻底打破了土地庙中短暂的宁静。三日后,公开押送陈老赴矿场服苦役!这**裸的阳谋,如同一张散发着血腥气的请柬,逼迫李清河做出选择:要么眼睁睁看着陈老被折磨至死,要么自投罗网,踏入赵汝成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压力如山,瞬间笼罩了破败的庙宇。林婉如脸色煞白,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眼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助。李清河沉默地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背影挺拔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刚刚摸索出的“理之术”雏形,在这等规模的阴谋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然而,绝境之中,往往也孕育着转机。李清河心里清楚,单凭他二人之力,想要虎口夺食,无异于痴人说梦。他需要助力,需要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而近日接连发生的事,尤其是那场震动全城的“闹市惊雷”,或许已在暗中搅动了青霖城这潭深水,让一些原本蛰伏或摇摆的力量,看到了不同的可能性。
就在李清河苦思对策、几乎山穷水尽之际,深夜的土地庙外,再次传来了约定的暗号声响,这一次的节奏却与斗笠客的有所不同。
李清河与林婉如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与一丝期盼。李清河示意林婉如藏好,自己则悄然移至门后,凝神感知。来者只有一人,气息内敛,步伐沉稳,带着一种匠人特有的精细感,并无杀意。
“门外可是欧阳少主?”李清河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他忆起天工坊少主欧阳轩离去时那复杂的神色,以及那句“若改变主意,可来天工坊寻我”的暗示。
门外沉默片刻,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熟悉的声音:“李兄好敏锐的灵觉。正是在下,欧阳轩。”
李清河心中一动,谨慎地拉开一道门缝。月光下,只见欧阳轩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衣衫,未带随从,独自一人站在庙外荒草中,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凝重。
“欧阳少主深夜来访,所为何事?”李清河并未立刻请人进来,保持着警惕。
欧阳轩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此地非谈话之所,李兄可否容我进去一叙?欧阳此次前来,并无恶意。”他的语气带着罕见的诚恳。
李清河略一沉吟,侧身让开了通路。欧阳轩闪身而入,迅速关好庙门。
庙内篝火跳动,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林婉如从暗处走出,站在李清河身侧,目光中带着审视。
欧阳轩看到李清河苍白但沉静的面容,以及林婉如眼中的戒备,苦笑一声,拱手道:“李兄,林姑娘,此前欧阳轩多有得罪,今日特来致歉,并……表明心迹。”
李清河还礼,平静道:“欧阳少主言重了。不知少主此来,所谓‘表明心迹’是何意?”
欧阳轩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李清河,坦言道:“不瞒李兄,那日闹市一战,欧阳虽未亲见,但事后听闻详细经过,心中震撼,难以平复。李兄以微末之躯,于绝境之中,凭借对器理、地势、乃至人心的精妙把握,周旋于六名‘裂金卫’合击之下,最终全身而退……此等能为,已非‘技艺’可言,近乎于‘道’。” 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敬佩,“我天工坊世代钻研器道,自诩精通造化之理,但与李兄相比,方知以往所重,多在‘形’与‘力’,失之于‘神’与‘理’。李兄之法,另辟蹊径,直指本源,欧阳……佩服之至!”
这番赞誉发自肺腑,让李清河有些意外。他微微摇头:“欧阳少主过誉了。李某不过是求生本能,侥幸而已。如今自身难保,何谈‘道’字。”
“李兄过谦了。”欧阳轩正色道,“正因李兄如今‘自身难保’,欧阳才更要前来。我天工坊与郡守府虽有往来,但绝非附庸!赵汝成近年行事越发酷烈,排除异己,掌控工坊,欲将全城匠作纳入其私囊,名为‘统筹’,实为奴役!坊中诸多老师傅早已心怀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丝愤懑:“尤其近日,赵府频频施压,欲强索我坊中珍藏的几套上古阵法图谱,据说与其正在进行的某项秘密工程有关,其用心叵测!家父迫于压力,虚与委蛇,但我辈匠人,岂能甘心受其驱策,沦为虎伥?”
李清河心中了然,看来赵汝成的倒行逆施,已渐渐引起内部反弹,天工坊便是其中之一。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欧阳少主的意思是?”
欧阳轩目光坚定:“我愿暗中助李兄一臂之力!并非要公然与赵汝成为敌,但可在力所能及之处,提供些许便利。比如,坊中可代为打探消息,尤其是与工事、阵法、器物相关的动向;必要时,可提供一些赵府不易察觉的物资或藏身之处;甚至……若时机恰当,我可尝试说服家父,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或……稍作拖延。”
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天工坊少主的暗中倒戈,意味着李清河他们终于在这铁板一块的敌人内部,撬开了一道缝隙!虽然欧阳轩的承诺有限,且充满风险,但这无疑是一股宝贵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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