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清河的心神即将被无尽的悔恨与自责吞噬之际,眼前的景象骤然破碎、重组。
灼热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南疆潮湿闷热的原始丛林。荆棘刮破了他的衣衫,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身后是影阁杀手如同跗骨之蛆的追杀声,淬毒的弩箭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他拉着依兰姐姐(林婉如)的手,在泥泞和黑暗中亡命奔逃,肺部火辣辣地疼,死亡的阴影紧紧相随。
“清河……我……我跑不动了……”依兰的声音虚弱不堪,脸色苍白如纸。
“坚持住!婉如姐!我们一定能逃出去!”年幼的他,用尽全力拖着她,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恐惧和对追兵的绝望。
突然,前方出现一道断崖!追兵已至!箭矢如雨点般射来!
“跳!”一个苍老而决绝的声音响起,萨狄大巫医猛地转身,挥舞着木杖,爆发出最后的生命之光,为他们挡住了致命的箭雨!“走——!”
“萨狄爷爷!”他眼睁睁看着老人身中数箭,鲜血染红了衣袍,却依旧如同山岳般挡在追兵之前,那回望的眼中,是托付,是决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是因为保护了自己这个“累赘”吗?
他和依兰跳下悬崖,落入冰冷的河水,侥幸生还。但萨狄爷爷却……
场景再次变换。是黑苗寨阴暗的牢房,依兰被努卡长老的人抓走,他被囚禁,无力地看着她被带走时那绝望的眼神。是葬龙渊下,面对“黄泉之眼”祭坛的无力与恐惧,眼睁睁看着那些被血祭的无辜者……
每一次失败,每一次逃亡,每一次目睹亲近之人因他而受伤、而牺牲的画面,都被“惑心魔”以最残忍、最直接的方式放大、重现!那声音如同魔咒,不断在他心底重复:
“看吧,你谁都保护不了!林家因你而亡!萨狄因你重伤!依兰因你受苦!陈望因你入狱!你就是个灾星!你的存在,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放弃吧,沉沦吧,这才是你应有的归宿!”
痛苦、自责、恐惧、绝望……种种负面情绪被催化到极致,如同无数怨魂撕扯着他的心神,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幻境逼真到了极致,每一处细节,每一种感受,都与他记忆深处最痛苦的烙印完美重合,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李清河的心神在这狂风暴雨般的冲击下,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坚守的意志正在一点点瓦解。沉沦下去,似乎就能摆脱这无尽的痛苦……
不!
就在心神即将彻底失守的刹那,一点微光,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顽强地亮起。
那是墨渊老人在藏书楼松荫下,与他手谈时平静的目光:“棋道如茶道,不在胜负,而在其中滋味。心如明镜,映照万象,承载万理。”
那是他每日扫地时,扫帚划过青石板那富有韵律的沙沙声,是万物运行自有其“理”的体悟。
那是他煎茶时,对水火相济、茶性释放的微妙把握。
那是他无数次于微末中,观察天地、体察人心所积累的,对“真实”的直觉!
幻境再真,也是“幻”!是由能量、由意念构建的!只要它是被“构建”的,就必然有其运行的“规律”,有其能量流转的“轨迹”,就必然存在与真实世界、与天地至“理”相悖的“不谐”之处!
我不能被情绪吞噬!我要“看”!用我的心,去看这幻境的“理”!
一念既起,万念俱寂。
李清河强行压下了几乎要将他撕裂的负面情绪,将全部残存的心神意志,凝聚成一点极致的清明,不再去“感受”幻境的痛苦,而是全力运转起那独一无二的“观气”之能!
这一次,他观照的不再是外界的地脉气流,而是这幻境本身的内在“结构”!
在他的“心眼”中,周围逼真的惨烈景象开始淡化,显露出其本质——那是由无数道扭曲、躁动、充满负面情绪的能量流交织而成的庞大网络。这些能量流如同提线木偶的丝线,操控着幻境中的一切表象。
他“看”向那焚烧的林府火焰,火焰的形态逼真,但其能量燃烧的节奏,却有一种不自然的、循环往复的规律,缺少真实火焰那种瞬息万变的混沌感。这是一处“不谐”!
他“看”向南疆逃亡时脚下的泥土,触感真实,但其承载重量的反馈,与真实泥土的力学结构存在一丝极其细微的偏差。这又是一处“不谐”!
他“看”向萨狄爷爷挡箭时飞溅的鲜血,颜色刺目,但其能量波动中,却夹杂着一丝属于施术者自身的、阴冷的邪气,与萨狄爷爷醇厚生命气息格格不入。这更是巨大的破绽!
这些破绽微小至极,混杂在庞大的幻境能量中,寻常人根本无从察觉。但李清河的心,历经磨难,已磨砺得如同最精密的镜片,对“理”的契合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找到了!”李清河心中怒吼一声。
他不再试图对抗整个幻境,那是以卵击石。他将全部的心神,化作一柄无形无质、却凝聚了自身对“真实”与“至理”全部信念的“心剑”,循着那些捕捉到的、细微的“不谐”之处,悍然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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