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底抽薪之计,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虽未立刻掀起滔天巨浪,却在赵汝成势力集团内部,悄然引发了难以察觉的暗涌与裂痕。李清河精心炮制、经由斗笠客之手散播出去的“密报”,如同一根根淬毒的细针,精准地刺入了赵党内部本就存在的猜忌与利益纠葛之中。一时间,刑部旧档库成了某些人眼中讳莫如深的禁忌之地,几位收到风声的官员开始暗中活动,或撇清,或试探,或自保,原本铁板一块的阵营,出现了细微却真实的松动。
最直接的效果体现在陈望老掌柜的处境上。正如李清河所料,在内部暗流涌动、风向未明之际,赵福果然不敢再对陈望轻易动用大刑,生怕落下口实,被政敌借题发挥。审讯暂时陷入了僵持,陈望虽仍被关押,但至少暂时摆脱了酷刑的折磨,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然而,这种通过搅乱敌方内部而换来的短暂平静,并未让李清河感到丝毫轻松。他深知,赵汝成绝非易与之辈,这种程度的干扰,或许能延缓一时,却绝不可能让其伤筋动骨。一旦对方稳住阵脚,理顺内部,随之而来的报复,必将更加猛烈、更加致命。他和林婉如藏身的废弃染坊,虽暂时安全,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压抑得令人窒息。
真正的风暴,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诡异。
这日深夜,地窖中油灯如豆,李清河正盘膝静坐,试图梳理连日来纷乱的信息,推演下一步的行动方向。林婉如则在角落和衣而卧,呼吸均匀,似乎已沉入梦乡。连日来的紧张与奔波,让她身心俱疲。
地窖内一片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然而,就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李清河的心头毫无征兆地掠过一丝寒意,仿佛被一条无形的毒蛇盯上。他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周身气息瞬间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猎豹。
不对劲!
太安静了。不仅仅是地窖内的安静,连地窖外原本应有的夜虫鸣叫、远处隐约的更梆声,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现实中剥离了出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死寂。
几乎在同一时间,角落里的林婉如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身体不安地扭动起来,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似乎正陷入某种可怕的梦魇。
“婉如姐!”李清河低喝一声,试图唤醒她。
然而,林婉如毫无反应,反而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脸上浮现出痛苦和恐惧的神色,双手无意识地抓挠着身下的干草。
不是普通的噩梦!李清河心中一凛,立刻意识到他们遭到了攻击!并非物理层面的袭击,而是直接针对心神的邪术!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全力运转“观气”之能,感知着周围的气息变化。顿时,他“看”到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以地窖为中心,方圆数丈的空间,被一层极其稀薄、却充满恶意与扭曲感的能量场笼罩了!这能量场无形无质,却如同粘稠的沼泽,正在悄无声息地侵蚀、扭曲着他们的感知与心神!
“惑心之术……”李清河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词,这是墨渊老人曾提及的、一种极为阴毒邪门的法术,专攻人心弱点,制造幻象,瓦解意志,杀人于无形!来者绝非寻常修士,而是精于此道的邪魔外道!
是赵汝成!他果然派出了真正的高手!不再是小打小闹的刺杀或打压,而是动用了这种防不胜防的诡异手段!
就在这时,李清河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地窖冰冷的土墙仿佛活了过来,如同蠕动的肠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油灯的光芒变得幽绿跳跃,映照出无数扭曲晃动的鬼影。耳边响起了低语声、哭泣声、狞笑声,纷乱嘈杂,直钻脑髓,试图搅乱他的神智。
更可怕的是,记忆中最不愿触及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
青霖城林府冲天的火光……父亲林守拙被锁链拖走时悲愤而绝望的眼神……南疆逃亡路上,萨狄大巫医浑身是血、拼死断后的背影……葬龙渊下,“黄泉之眼”祭坛周围漂浮的惨白尸体……
这些画面如此真实,带着强烈的情绪冲击,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心防。愧疚、愤怒、恐惧、无助……种种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试图将他拖入绝望的深渊。
“守住本心!皆是虚妄!”李清河紧守灵台最后一丝清明,心中反复默念墨渊所授的宁心法诀。他知道,一旦心神失守,被幻境吞噬,轻则精神崩溃,重则心脉断裂而亡!
他尝试调动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却发现如同泥牛入海,在这诡异的能量场中,灵力运转变得极其滞涩困难。这惑心魔域,竟能压制甚至扭曲正常的能量流动!
“没用的……放弃吧……”一个充满诱惑又带着无尽恶意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仿佛是他自己的念头,“你救不了任何人……林守拙因你而死……萨狄因你重伤……陈望因你入狱……林婉如也即将因你而香消玉殒……你是个灾星……你所到之处,只有死亡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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