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砖窑中的短暂喘息,并未带来丝毫安宁。李清河与林婉如借着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掩护,如同两道伤痕累累的影子,沿着斗笠客事先规划好的、曲折得近乎诡异的路线,终于在天光微亮前,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墨香斋。
陈望老掌柜一夜未眠,焦急地守在门后,听到约定的暗号,立刻开门将两人迎入。看到他们满身污秽、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样子,陈望悬着的心落下大半,却又因他们狼狈的模样而揪紧。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陈望连忙闩好门,压低声音,“外面风声紧得很!昨夜刑部那边闹出好大动静,说是进了飞贼,惊动了整个衙署区,巡城司和郡守府的兵丁折腾了半宿,现在还在到处盘查!”
李清河和林婉如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赵汝成的反应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狠。
“先清理一下,换身衣服。”李清河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疲惫,沉声道。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简单洗漱,换掉沾满污泥的夜行衣,两人坐在二楼小屋中,就着微弱的晨光,开始复盘昨夜的行动。虽然未能拿到卷宗原件,但李清河凭借超凡的记忆力和感知力,将密室入口的禁制细节、那瞬间闪现的“甲柒”字样、以及触发警报时感受到的邪异气息,都清晰地描述了出来。
“刑部重地,竟设有如此邪门的禁制……”林婉如脸色发白,声音带着后怕与愤怒,“赵汝成果然与邪魔外道勾结!他将甲子年卷宗藏于此处,绝非仅仅是为了掩盖贪墨或失职,定然有更可怕的图谋!”
李清河点头,眼神冰冷:“不错。那禁制的气息,与我在南疆感受到的影阁手段、乃至葬龙渊‘黄泉之眼’的阴煞之气,都有几分相似。这绝非巧合。赵汝成所谋,恐怕已远超我们的想象。”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应对接下来的反扑。昨夜之事,赵汝成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的预感,很快便得到了印证。
清晨,原本还算平静的城南街道,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一队队盔甲鲜明的郡守府亲兵和巡城司兵丁,开始出现在主要街口,设卡盘查,尤其是对形迹可疑、携带包裹的外来人员,查问得格外严厉。更有几队人马,直接闯入了几家平日里与官府往来不多的客栈和货栈,美其名曰“搜查逃犯”,实则翻箱倒柜,闹得鸡飞狗跳。
墨香斋所在的这条僻静小巷,也未能幸免。上午时分,两名巡城司的兵丁便敲响了书铺的门,态度倨傲地盘问了陈望一番,又进屋粗略检查了一遍,目光在堆积如山的书籍和李清河、林婉如身上停留片刻,虽未发现什么异常,但那审视的眼神,却让人极不舒服。
“老掌柜,近来城里不太平,有江洋大盗流窜,你们可要小心门户,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或事,立刻报官!”兵丁留下几句官腔,扬长而去。
陈望关上门,脸色凝重地回到内室:“看来,他们是借着抓贼的名头,开始清理‘不安定’因素了。我们这里,怕是已经被盯上了。”
李清河沉默地点了点头。他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望去,只见巷口似乎多了两个看似闲逛、眼神却不断扫视四周的陌生汉子。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开始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这间小小的书铺。
更糟糕的消息,在午后传来。
一名平日里与陈望相熟、负责给天工坊送些杂货的老货郎,借着送货的机会,悄悄塞给陈望一张揉皱的字条。字条上没有署名,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
“风声紧,少主被禁足,坊内严查与外间往来。此前一切,暂且作罢。各自珍重。”
寥寥数语,却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浇在了三人心头。
“是天工坊少主……欧阳轩?”林婉如失声问道。
陈望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他身边小厮的笔迹。看来,赵汝成的压力,已经直接施加到天工坊头上了。欧阳轩……怕是自身难保,不得不与我们划清界限了。”
李清河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欧阳轩的“橄榄枝”曾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是接触赵党核心圈层、获取更深层信息的潜在通道。如今,这条线刚刚搭上,便被无情斩断。这不仅是失去一个可能的盟友,更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赵汝成已经不耐烦于暗中试探和零星清除,他要开始大规模地、强硬地整顿青霖城的秩序,将所有可能威胁其计划的不稳定因素,全部扼杀在萌芽状态!
天工坊这等与郡守府关系密切的势力尚且被如此压制,像墨香斋这样毫无背景的“钉子户”,其处境之险恶,可想而知。
“黑云压城城欲摧……”李清河低声吟道,望着窗外阴沉下来的天色,仿佛预兆着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街道上,巡逻的兵丁似乎更加密集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偶尔有马车驶过,帘幕低垂,行色匆匆,透着一股莫名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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