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的护卫们将学堂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书籍被粗暴地扯落在地,箱笼被打开倾倒,连墙角的老鼠洞都用刀鞘捅了又捅。董先生气得浑身发抖,花白的胡须不停颤动,却只能紧紧攥着拳头,看着这些官差践踏他视为净土的学堂。
李清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不时瞥向自己那简陋床铺的方向。那本关乎他命运的《养身诀》残卷,就藏在床板下一条不起眼的缝隙里。
万幸的是,这些护卫搜查得虽然粗暴,却并不精细。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寻找明显的“违禁物”,比如兵器、邪教符箓或是成箱的金银,对于一本破旧不堪、毫无灵气波动的无名书册,根本未曾留意。一番折腾后,除了满室狼藉,一无所获。
“大人,搜遍了,并无违禁之物。”护卫头领向冯安禀报。
冯安阴鸷的目光在凌乱的学堂内扫过,最后定格在神色平静的李清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他得到的线报明确指向这个少年杂役有些奇特,可能与之前的天地异动有关,但眼下看来,这少年除了过分沉稳之外,并无任何异常。
“既是如此,打扰董先生了。”冯安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语气却无丝毫歉意,“我们走。”
一行人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马蹄声很快消失在镇口方向。
直到这时,董先生才仿佛被抽干了力气,踉跄一下,扶住了门框。李清河连忙上前搀扶。
“先生,您没事吧?”
董先生摆摆手,看着满地狼藉,长叹一声:“苛政猛于虎,苛政猛于虎啊!这冯巡察使,来者不善……清河,他们为何独独问起你?”
李清河沉默片刻,将之前帮周家看印、山涧异动以及行商古玉的事情,选择性地告诉了董先生,只隐去了自己沟通地脉、遭遇仙师和斗笠客的关键部分。
董先生听完,眉头紧锁:“镇岳……古玉……看来这并非空穴来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周家怕是要有麻烦了。清河,你近日也要万分小心,莫要再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李清河点头应下,心中却知,自己早已身处漩涡中心,想抽身而退,谈何容易。
他帮着董先生将学堂收拾整齐,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冯安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就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既然扑了个空,下一步,必然会指向更明确的目标——周家,以及那方“镇岳玺”残片。
果然,当天下午,就有消息传来,冯安带着人直接去了周府,以“核查古物,甄别禁品”为由,要求周老爷交出那方古印。周老爷起初还想搪塞,但冯安手段强硬,甚至隐隐以“私藏前朝禁物,图谋不轨”的罪名相威胁。周老爷一个乡下土财主,哪见过这等阵仗,最终只能战战兢兢地将盛放印玺的木匣捧了出来。
冯安拿到木匣,打开仔细端详了那方残破的“镇岳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贪婪与炙热。他强压下激动,合上木匣,对周老爷丢下一句“此物需带回郡守府由专人鉴定”,便扬长而去,连个收据凭证都未留下。
周老爷瘫坐在地,如同失了魂。那印玺虽不明用途,却是祖传之物,象征意义重大,如今被强行夺走,简直是剜心之痛。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小镇,人人自危,议论纷纷。一种无形的压抑气氛笼罩了风雷驿。
夜色再次降临。李清河躺在硬板床上,毫无睡意。白天的经历、周家的遭遇、冯安那阴鸷的眼神,以及地底那沉眠的古老威胁,如同重重阴影压在他的心头。
他下意识地运转起《养身诀》,暖流在体内缓缓循环,带来一丝宁静。随着心神沉静,他的“观气”之能自然而然地向外延伸。
他“看”到,小镇的气息变得混乱而惶恐,家家户户都弥漫着不安。而在镇子中央,原本属于周家宅院的那股与地脉相连的晦暗金光,此刻变得极其微弱,几乎断绝,仿佛失去了重要的锚点。
不仅如此,他还隐约感知到,在镇子外围,有几股隐蔽而带着恶意的气息在游弋、窥探。那不是冯安的人马,气息更加阴冷、杂乱,像是……江湖人士或者盗匪之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清河心中一沉。冯安明目张胆地夺走“镇岳玺”残片,就像是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火把,不仅暴露了他自己,也吸引了更多藏在阴影里的目光。这些窥探者,恐怕是得知风声,想来浑水摸鱼的。
风雷驿,已然成了风暴眼。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平和气息,如同轻柔的羽毛,拂过他的感知。
是斗笠客!他就在附近!
李清河心中一喜,正想凝神探寻,那股气息却一闪而逝,仿佛只是路过。但紧接着,一个细若蚊蚋的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
“小子,沉住气。戏台才刚搭好,角儿还没登场呢。看好你的‘家’,别让人把房顶掀了。”
声音消失,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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