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坊少主欧阳轩的马车消失在巷口,带来的那股无形压力也随之散去,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却并未完全消散。墨香斋外那些徘徊窥探的身影,虽在欧阳轩离去后也陆续退走,可李清河心知,这并非结束,而是一种更具威胁的、转为暗处的关注。
他退回书铺内,轻轻合上门闩,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陈望老掌柜从楼梯阴影处走出,脸上忧色未褪:“清河,这天工坊少主……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李清河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密集的雨丝,雨水敲打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脸色略显苍白,方才与欧阳轩那场看似平静、实则极耗心神的“文斗”,让他感到了疲惫。但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林婉如的安危。已是第四日了,百草园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清河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倒是婉如姐那边……”他没有说下去,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陈望叹了口气,宽慰道:“那丫头机灵,又有你给的防身之物,应当无碍。或许是事情有些波折,耽搁了。”
就在两人沉默相对,被忧虑笼罩之时,墨香斋那扇刚刚闩上的后门,却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富有特定节奏的叩击声。三长两短,停顿,再两长一短。
李清河与陈望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这是斗笠客与他们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之一,但通常不会在白天,尤其是刚刚发生过冲突后使用。
陈望迅速而无声地移动到门后,低声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压低的、略显熟悉的声音:“陈老,是我,欧阳轩。烦请开门,有事相商。”竟是去而复返的天工坊少主!
李清河心中一凛,示意陈望开门。门闩拉开,只见欧阳轩去掉了之前的锦袍玉带,换了一身毫不起眼的深灰色布衣,头上戴着一顶宽檐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独自一人站在细雨之中,身上沾了些许湿气。他身后并无随从。
“欧阳少主去而复返,不知有何见教?”李清河站在门内,并未立刻让他进来,语气带着警惕。
欧阳轩摘下斗笠,露出那张俊朗却此刻带着复杂神色的脸。他看了一眼李清河,又扫了一眼一旁的陈望,低声道:“李兄,陈老,可否容我进去说话?此处不便。”
他的称呼从之前的“李先生”变成了“李兄”,语气也少了之前的倨傲,多了几分凝重。李清河略一沉吟,侧身让开了通路。
欧阳轩闪身而入,陈望立刻重新闩好门。三人在一楼堆满书籍的狭窄空间内站定,气氛有些微妙。
“欧阳少主夤夜来访,所为何事?”李清河直接问道。
欧阳轩没有绕圈子,目光直视李清河,坦言道:“李兄,今日之事,是欧阳轩孟浪了。回府之后,我仔细回想李兄驾驭千窍石的手法,越想越是心惊。那绝非寻常炼器路数,甚至……不完全是炼器之术,倒更像是一种直指万物本源的‘道理’。”他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好奇与探究,“家传炼器,讲究以阵驭器,以力塑形,却从未想过,器道之极,或许在于‘理解’与‘共鸣’。”
李清河静静听着,不置可否。
欧阳轩继续道:“不瞒李兄,我天工坊看似风光,实则近年在器道一途,已渐遇瓶颈。尤其在处理一些蕴含灵性的古物、或是属性冲突剧烈的稀有材料时,常感力不从心,强行为之,往往损其灵韵。李兄之法,另辟蹊径,或许……正是我坊寻求的突破之机。”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诚恳,“因此,欧阳轩冒昧前来,是想代天工坊,正式邀请李兄加入!”
这个提议,大大出乎了李清河的意料。他没想到,一场交锋之后,等来的不是更猛烈的报复,反而是招揽。
“加入天工坊?”李清河微微挑眉,“欧阳少主莫非忘了,我乃一无名小卒,更是初来乍到,身份不明。贵坊乃青霖城翘楚,岂会轻易招揽我这般来历不明之人?”
欧阳轩摇了摇头:“英雄不问出处。我欧阳轩虽狂傲,却并非不识真才之人。李兄之能,远超寻常炼器师。至于身份……”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清河一眼,“在这青霖城,有时候,一个足够分量的靠山,比一个清白的来历更重要。只要李兄愿意,天工坊可为你提供最好的资源、最优渥的条件,坊内典籍库任你翻阅,甚至……可聘你为客卿长老,地位仅在家父与我之下。李兄只需偶尔指点坊中匠师,分享些许心得即可。”
这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对于一个寻常散修或匠人而言,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机遇。有了天工坊这块金字招牌做掩护,许多事情都会方便得多。
然而,李清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缓缓摇头:“欧阳少主厚爱,李墨心领。只是,在下闲散惯了,不喜约束,恐怕难当此任。”
欧阳轩似乎料到他可能会拒绝,并不意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随即,他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李兄先别急着拒绝。我此次前来,招揽是一事,另一事,是带来一句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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