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在树冠中,李清河心如古井,不起微澜。他摒弃了所有焦躁与硬拼的念头,将全部心神沉浸于“观察”与“推演”之中。墨渊老人的教诲、藏书楼的沉淀、棋局的磨砺,在此刻化为他破局的唯一依仗。他不再将自己视为闯入龙潭的孤胆英雄,而是将自己视为这复杂棋局中的一枚棋子,所要做的,不是斩将夺旗,而是洞察全局,寻隙而入,以“理”破局。
他首先“读”的是人。目光如炬,细致观察着湖畔结界外的每一名守卫。他们的站位、巡逻路线、换岗间隙、甚至细微的神情与习惯性小动作,都一一刻入脑海。他发现,守卫虽众,却并非铁板一块。身着苗装、听命于努卡的武士,眼神中大多带着无奈与警惕,巡逻时略显松懈;而郡守府的兵丁和那些气息阴冷的影阁杀手,则更加警觉和倨傲,对苗人武士隐隐有监视之意。两者之间,存在微妙的隔阂与不信任。尤其是几名影阁杀手,气息最为凌厉,但也最为孤立,似乎不屑与旁人为伍。
其次,他“察”的是地。凭借对地脉的敏锐感知,他仔细探查着结界周围的每一寸土地。结界能量阴冷坚固,但其根基仍与大地相连。在结界东南角,靠近水边的一片湿软草地下方,他感知到地气略有滞涩,似乎是布阵时一处不易察觉的薄弱点,或许是因水汽侵蚀所致。同时,他也注意到,守卫的巡逻路线有意避开了几处看似寻常的灌木丛和乱石堆,那里或许设有预警的小型禁制。
最后,他“析”的是势。结界的存在,不仅困住了萨狄和依兰,也在某种程度上“规定”了守卫们的活动范围和心理依赖。他们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结界本身和几个主要通道上,对于来自非直接威胁方向的、符合“常理”的干扰,警惕性会相对较低。而坐镇高处的那道强大气息,如同蛛网中心的蜘蛛,监控全局,但其注意力亦有焦点和盲区。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李清河心中渐渐清晰。核心在于“制造合理的混乱,利用既有的矛盾”。
时机选择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人困马乏,警惕性最低。他需要几样东西:水、火、声音,以及一个恰到好处的“意外”。
他如同幽灵般悄然滑下树,避开巡逻队,潜入寨中一片相对混乱的区域——那里堆放着一些日常杂物和废弃的建材。他找到几个破损的陶罐,又悄悄潜入靠近水源的厨房区域,“借”走了一小罐火油和一大包辛辣的灶灰。最后,他来到寨中饲养牲口的偏僻角落,小心收集了一些受惊后易躁动的禽畜粪便气味,涂抹在几块布片上。
准备就绪,他回到潜伏点,静静等待。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最后一班夜哨即将换岗,人最为疲惫松懈之时,李清河动了。
他首先来到结界东南角那片湿软草地附近,将两个破损陶罐半埋入松软的泥土中,罐口斜指向结界方向,里面塞满了混合着火油和辛辣灶灰的泥土。然后,他取出一段细韧的藤蔓,一端系在罐耳上,另一端远远引至一处守卫视线死角的灌木丛后。
接着,他绕到结界另一侧,靠近苗人武士主要巡逻区域的地方,将那些沾染了禽畜骚臭的布片,巧妙地悬挂在几处通风口的树枝上,位置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微风将气味缓缓送向巡逻路线。
最后,他潜行至寨子边缘一处堆放着干燥柴草的偏僻角落,计算好时间,用火石点燃了一小堆柴草,火势不大,但足以产生浓烟。然后,他迅速撤离,回到最初预设的接应点——那片靠近结界薄弱点的灌木丛后。
他屏息凝神,心中默数。
“五、四、三、二、一……”
“走水啦!西边柴房走水了!” 一声惊慌的呼喊划破黎明的寂静,正是时候!那是他之前观察到的,一个每日清晨最早起来挑水的寨中老仆习惯经过的地方,浓烟恰好被他看到。
顿时,寨中一阵骚动!西边火光虽不大,但浓烟醒目,在清晨格外刺眼。一些附近的苗人守卫下意识地望向那边,脚步微滞。坐镇高处的那道强大气息也瞬间扫向西侧。
就在这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
李清河在灌木丛后,猛地拉动手中的藤蔓!
“噗嗤!哗啦——!”
埋设在结界东南角的陶罐被扯动,罐口倾斜,混合着火油灶灰的泥浆,在藤蔓巧劲和地气微微辅助下,猛地泼溅而出,大部分糊在了结界光幕之上!辛辣灰遇水汽产生刺鼻烟雾,火油则迅速浸润了一片区域!
“敌袭!东南角!” 最近的守卫被声响和异味惊动,惊呼出声!但看到的只是泥浆污渍和怪味烟雾,一时难以判断情况。
几乎同时, 微风将李清河布置在另一侧的腥臭布片气味,吹送到了正在巡逻的苗人武士鼻中。几名武士下意识掩鼻,脚步混乱,队伍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和骚动。
“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臭味?” “警戒!都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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