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迷宫,幽深曲折,不见天日,如同被上古巨兽囫囵吞下,在其盘踞万年的冰冷肠道中绝望穿行。粘稠得几乎化不开的血煞气息,已被凌绝以极限速度远远甩在身后那吞噬光线的黑暗里。取而代之的,是亿万载陈岩沉淀的阴冷湿气,丝丝缕缕,无孔不入,钻入骨髓,冻结神魂。更有一股若有似无、却顽强盘踞的腐烂气味,混合着深埋地底的矿物铁锈、朽木败叶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污浊水汽,在每一次呼吸间侵蚀着感官。这气息,仿佛来自幽冥的叹息,提醒着闯入者此地乃是生灵的禁区。
凌绝的身影,便在这狭窄得仅容两人错身的湿滑甬道中,化为一抹模糊的残影,极限飞掠。《劫灰无间步》这门玄奥莫测的身法,此刻被压制到了极致——每一次空间湮灭的微光闪烁,都只堪堪挪移出数丈距离,脚下坚硬的岩石地面留下淡淡的、散发着焦糊气息的灰烬痕迹。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依旧快得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每一次蹬踏、每一次瞬移,都精准地避开嶙峋的岩壁和倒悬的钟乳石,将身后穷追不舍的杀机暂时拉开一段令人心焦的距离。
怀中,云璃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轻浅得几乎难以察觉。强行引动玉清仙元带来的恐怖反噬,在她体内肆虐。那感觉,如同有亿万根淬毒的冰针,在她纤细脆弱的经脉中疯狂穿刺、搅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更致命的是,先前被强行压下的业火余烬,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在她心脉深处死灰复燃!焚魂蚀骨的灼痛感,与冰针穿刺的酷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令仙神崩溃的极致痛苦,不断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她的身体冰冷僵硬,仿佛一尊失去温度的白玉雕像,唯有眉心那点原本清辉流转的银莲印记,此刻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依然在顽强地散发着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清光,如同最后一道无形的屏障,抵御着矿洞深处弥漫而来的污秽阴寒气息的侵蚀。凌绝渡入她体内的那一缕混沌生机,是这片绝望黑暗中唯一的烛火,微弱却执拗,勉强维系着她一线渺茫的生机。然而,这缕生机本身,也在她体内玉清仙元余烬与混沌劫力激烈冲突的狂暴余波中,剧烈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吹灭。
“撑住!”凌绝低沉嘶哑的声音,如同滚过砂砾的铁块,在她混沌的耳边骤然响起。那声音里没有温情脉脉的安慰,只有一种不容置疑、近乎冷酷的命令,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传来的力量依旧稳定如山,仿佛磐石扎根于大地。紧贴着她冰冷背脊的胸膛下,那颗属于“噬灵邪魔”的心脏,正沉重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如远古战鼓轰鸣,透过骨肉,清晰地敲打着她昏沉欲坠的意识。这份源自禁忌血脉的霸道守护,与她自幼被灌输的“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的森严教条激烈冲突,掀起灵魂深处的惊涛骇浪。然而,在这绝对的生死绝境中,这冲突本身,却诡异地被一种更原始、更本能的情绪所取代——一种难以言喻、却又无比真实的安心感。仿佛这冰冷的怀抱和擂鼓般的心跳,便是这绝望深渊里唯一的锚点。
“交出那女人和阵枢图!本王饶你不死!” 炎无咎阴冷、滑腻、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刻骨杀意,再次穿透层层岩壁,阴魂不散地紧追而来。更令人窒息的是,两道属于元婴老者的强横气息,如同附骨之蛆,死死锁定在凌绝身上!那气息充满了恶意与垂涎,如同两只盘旋在猎物上空的秃鹫,只待他力竭坠落便一拥而上。显然,炎无咎已彻底撕破了虚伪的假面,将重伤的凌绝视为了砧板上待宰的鱼肉,再无半分顾忌!
凌绝充耳不闻,仿佛那催命魔音只是耳畔掠过的阴风。凌绝对三皇子刚刚还谈合作,转瞬之间就翻脸的丑行不禁心生厌恶。他磐玉心诀固守灵台,如同万载玄冰镇守心湖,隔绝一切外魔侵扰。右眼深处,那道象征着终结与寂灭的玄奥道痕,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推演!玉简中烙印的迷宫信息,在识海中纤毫毕现地铺展开来——前方左转,穿过一片早已废弃、如同巨兽遗骸的古老矿洞,便是通往醉仙居后巷排污暗渠的入口!那是地图上唯一明确标注的、可以避开外围天罗地网般重兵封锁的、一线渺茫的生路!
脚下空间无声湮灭,留下一片扭曲的焦痕!凌绝身形骤然左折,如同被无形之线牵引!
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废弃矿洞,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腹,赫然呈现在眼前!洞顶高悬,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之中,只有零星几点不知名的、散发着惨绿幽光的苔藓附着在嶙峋的岩壁上,勉强勾勒出这巨大空间的轮廓。蛛网密布,层层叠叠,如同巨大的灰白色帷幔,从洞顶垂落,缠绕着腐朽断裂的木架、锈迹斑斑的铁轨和倾覆的矿车残骸。空气中弥漫的气味浓烈到令人作呕——浓烈的铁锈腥气、腐烂淤泥的恶臭、还有长期积水发酵产生的酸腐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让凡人瞬间昏厥的毒瘴。矿洞的尽头,一个狭窄、低矮、不断流淌着粘稠墨绿色污水的洞口,如同怪兽排泄的通道,在幽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那便是唯一的生路,暗渠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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