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谷,百炼峰深处一道狰狞的伤疤。赤红色的巨大岩壁扭曲盘结,被亘古不息的地火灼烧得光滑如镜,又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丝丝缕缕刺鼻的硫磺白烟从中袅袅升起,将本就灼热的空气炙烤得扭曲不定,视野里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谷底没有泥土,只有大片大片暗红近黑、尚未完全冷却的岩浆岩,踩上去鞋底吱吱作响,烫得吓人,缝隙间偶尔能看到橘红色的熔岩如粘稠的血液般缓缓流淌。沉闷的轰鸣自地心深处隐隐传来,如同大地巨兽压抑的喘息,永无止歇。
几头庞然巨物就栖息在这片炼狱的深处。火鳞地龙!形如放大了无数倍的巨蜥,体长逾三丈,覆盖着巴掌大小、边缘锋锐如刀的赤红色鳞甲,在地火高温的淬炼下,闪烁着冰冷坚硬的金属光泽。粗壮如熔岩巨柱的四肢每一次挪动,都震得地面碎石簌簌滚落。狰狞的头颅上,两对竖瞳如同烧红的炭块,开合间喷吐出带着火星的灼热浊气。它们慵懒地趴伏在滚烫的岩石上,厚实的鳞甲贪婪地吸收着地脉散逸出的精纯火元之力,粗壮的长尾偶尔不耐烦地甩动,抽打在岩壁上,发出沉闷如擂鼓的巨响,溅起一溜刺目耀眼的火星。
负责照料这些宗门重器的,是老弟子王魁。他身材敦实,皮肤被地火常年炙烤得黝黑发亮,如同刷了一层桐油的铁木。此刻,他正咬着牙,脖子上青筋暴起,费力地拖拽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铁桶。桶里盛满了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硫磺和矿石腥气的暗红色浆糊,这是混合了火髓石粉、赤阳砂以及地脉岩浆精华的地龙膏,既是火鳞地龙最喜爱的食物,也是辅助它们吸纳火元、淬炼血脉的珍贵补品。
“开饭了!大家伙们!”王魁猛一发力,将沉重的铁桶拖到位置,喘着粗气,抹了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汗珠滴在身下滚烫的岩石上,“嗤”的一声轻响,瞬间化为一道转瞬即逝的白汽。他粗着嗓子吆喝一声,用力倾斜铁桶,将粘稠滚烫的浆糊小心倾倒在几块相对平整的、被地龙用尾巴硬生生扫出来的巨大岩面食槽上。
浓郁的硫磺混合着矿石精粹的奇异香气猛地弥漫开来。几头原本慵懒假寐的火鳞地龙顿时来了精神,巨大的头颅高高昂起,竖瞳中火光大盛,发出低沉而充满渴望的“咕噜”声,迈开沉重的步伐围拢过来,开始大快朵颐。粗粝如锉刀般的舌头舔舐着滚烫粘稠的地龙膏,发出震耳的“吧嗒吧嗒”巨响,每一次舔舐都带起一片四溅的火星。
王魁看着这些庞然大物吃得欢实,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容。这差事苦,地火日夜熏烤,汗水从未干过,但看着它们健壮成长,能为峰内提供源源不断的火元精血炼制锻骨丹,支撑宗门弟子的修行,他心里便觉得踏实,这份苦便有了沉甸甸的分量。
就在王魁转身,准备去提第二桶地龙膏的刹那,一道瘦长如同鬼魅的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谷口上方一块突出的、被浓重硫磺烟雾笼罩的赤岩顶端。正是鬼鸠。他穿着一身与灼热岩石颜色几乎完全一致的暗红劲装,与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惨白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冰冷、如同万载寒潭般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像潜伏在暗影里的毒蛇,正无声地吐着信子。他周身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若非刻意搜寻,几乎不可能被察觉。
鬼鸠那双冰冷的蛇瞳缓缓扫过下方正在进食的三头庞然巨兽,最终精准地落定在王魁刚刚拖曳而来、尚未倾倒的第二桶地龙膏上。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苍白得如同久埋地下的枯骨,毫无一丝血色,唯有指甲闪烁着令人心悸的诡异幽蓝。在他毫无温度的掌心,静静躺着一小撮近乎透明的细微颗粒,如同最纯净的水晶研磨成的粉末——跗骨阴瘟散。
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没有泄露出半点灵力波动。那一小撮致命的毒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精准托举着,均匀而细密地飘洒而下,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那桶刚刚被王魁倾倒出来、还在冒着腾腾滚烫热气的粘稠地龙膏之中。
粉末遇热即化,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颜色、气味上的蛛丝马迹,完美地融入了那散发着硫磺与矿石气息的暗红粘稠之中。
“吼?” 离得最近、正在舔食第一摊地龙膏的那头火鳞地龙,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布满鳞片的脖颈肌肉瞬间绷紧。它竖瞳中闪过一丝疑惑,死死盯向鬼鸠藏身的那片岩壁上方,鼻孔急剧翕张,喷出两道灼热的白气,似乎在粘稠灼热的硫磺气息中,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冰冷而陌生的异样气息,让它鳞片下的肌肉本能地抽紧。
鬼鸠冰冷的蛇瞳骤然收缩,如同被针尖刺到。他整个身体如同瞬间失去了骨头的支撑,化为一抹真正的阴影,向后诡异地一缩,彻底隐没在浓得化不开的硫磺烟雾和嶙峋怪石投下的深邃黑暗之中,连同那丝微弱的气息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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