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下,荒蛮山脉如同太古巨神沉睡时嶙峋的脊梁,绵延万里,亘古苍凉。幽深的峡谷被笼罩在一片昏沉的暮色之中,两侧陡峭的岩壁高耸入云,怪石犬牙交错,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稀薄而冰冷的雾气在谷底无声流淌,裹挟着某种腐朽与铁锈般的气息,偶尔从山脉最深处传来几声模糊而遥远的凶兽咆哮,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死寂。
在这片人迹罕至的绝地,一点微弱的灵光显得格外突兀。只见一艘样式古朴的飞舟歪斜地搁浅在一块相对平坦的巨大岩石上,船身原本流畅的线条此刻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纹,灵力符文黯淡得几乎熄灭,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化为齑粉。飞舟周遭,一层薄薄的、明灭不定的光幕艰难地支撑着,那是临时布下的防护阵法,光晕流转间显得如此脆弱,似乎连峡谷中穿行的冷风都能将其吹散。
飞舟船头,凌绝盘膝而坐。他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嘴唇干裂,失去所有血色。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沉重而紊乱,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有无形的巨石压覆其上。突然,他身体猛地一颤,侧头剧烈地咳嗽起来,肩头耸动,最终“哇”地一声,吐出一口浓稠的、带着暗沉光泽的鲜血,那鲜血落在灰褐色的岩石上,发出“嗤”的轻响,冒起一丝微弱的黑烟,旋即被尘土吸纳。他艰难地抬手,用袖口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迟缓无力,袖口沾染的血迹触目惊心。
在他身旁,云璃单膝跪地,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变幻,竭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防护阵法。细密的汗珠不断从她光洁的额角渗出,汇聚成流,划过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下颌,最终滴落在身前的岩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此刻写满了疲惫与竭力支撑的艰辛,周身流转的月华也显得比平日微弱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
看起来最为凄惨的则是蓝玲儿。她原本明艳动人的鹅黄色衣裙多处破损,沾满了尘土与暗红色的血污,左臂衣袖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从肘部一直延伸至手腕,皮肉翻卷,边缘处泛着不祥的紫黑色,显然蕴含着某种侵蚀性的魔气。她正咬着牙,右手闪烁着微弱的翠绿色光芒,颤抖着覆盖在伤口之上,试图驱散魔气并愈合创伤,但那绿光每一次闪烁都引得她身体微微一颤,额头上沁出更多冷汗,秀美的脸庞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贝齿深深陷入苍白的下唇之中。
这一切的表演,从最细微的表情肌理的抽搐,到灵息波动的紊乱衰竭,乃至血液气息的微妙变化,都完美无瑕地模拟出了三位合体境修士在经历惨烈追杀后身负重伤、濒临绝境的真实状态。恐怕即便是大乘期的修士以神念仔细扫描,也难以瞬间分辨真伪。
然而,在那看似虚弱不堪、随时可能崩溃的皮囊之下,三人体内浩瀚如海、精纯无比的大乘期灵力正如同沉睡的火山岩浆,在绝对的掌控下悄然奔腾流转,蓄势待发。每一寸经脉都蕴含着足以崩山裂地的恐怖力量,只待那雷霆一击的最佳时机。
峡谷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低语。
就在这时,凌绝紧闭的眼睑微微一动,一道冷静到极致、不含丝毫感情的声音通过神念精准地传入云璃和蓝玲儿的心湖深处:“来了。”声音平稳无波,与外界表现的虚弱判若两人,“万里之外,空间波动出现异常,极其剧烈,正以惊人的速度朝我们这边接近。能量特征匹配无误,是九幽老魔本体,他果然按捺不住,亲自来了。”
云璃眼眸微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了眸底一闪而逝的冰冷月华,她的神念回应同样清晰冷静:“只感应到两名随从的能量波动,皆是其心腹魔使的气息。看来他对我们这三位合体期的实力,确实是放心得很,认为手到擒来,无需兴师动众。”她的指尖,一丝凝练到极致的月华之力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蛇,在袖袍的遮掩下悄然流转,散发出冰寒的法则韵律。
蓝玲儿处理伤口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极其细微地勾起一抹狡黠而冰冷的弧度,神念传音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我的‘星渊之眼’已经彻底锁定他们的空间跃迁轨迹,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预计三十息后,他们将精准抵达我们正上方。空间封锁大阵的所有节点已布置完毕,随时可以瞬间激活,保证连一丝空间涟漪都逃不出去。”
三人之间无需眼神交汇,神念在亿万分之一刹那便完成了复杂的交流,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依旧维持着那副狼狈不堪、勉力支撑的模样,但三人那强大无匹的神识早已如同三张无形却覆盖天地的巨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将方圆千里内的每一丝空间波动、每一缕能量变化,都清晰地纳入绝对掌控之中,分毫毕现。
二十九息、三十息!
就在第三十息到来的那个瞬间——
轰隆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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