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城的夜晚,总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月光与星光尽数吞噬,唯有城中零星的火把与符灯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着,像是挣扎求存的萤火。空气潮湿而粘稠,弥漫着尘土、灵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腐朽气息。这座矗立于边陲的巨大城池,此刻仿佛一头蛰伏在阴影中的疲惫巨兽,在无声的恐惧中轻轻战栗。
天行宗分舵深处,一间被重重禁制笼罩的密室内,气氛更是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四壁之上,镶嵌着的数十颗“皓石”正散发出稳定而明亮的光芒,试图驱散黑暗,却反而将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尘埃都照得无所遁形,更衬托出那弥漫在每一寸空间里的、无法被光明驱散的沉重。玄冰玉桌触手生寒,那万年寒玉特有的冰冷气息,似乎连人的思绪都能冻结。桌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摇曳的灯影,也倒映着围坐其旁几人凝重无比的面容。
青云真人端坐主位,这位平日里仙风道骨、镇定自若的分舵主事者,此刻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阴霾。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白须发,竟有着难以察觉的微颤,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保养得宜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玄冰玉桌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笃…”的轻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密室中反复回荡,每一次落下,都像敲在人的心坎上,平添几分焦灼。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坐在对面的三位年轻人。凌绝脊背挺得笔直,如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沉默之下是引而不发的锐气,他眼神深邃,偶尔掠过的精光仿佛能刺穿人心;云璃静谧如水,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那双仿若蕴藏着月辉的眸子里,偶尔闪过一丝极淡的忧色,她周身似乎自然流淌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稍稍中和了密室内的压抑;蓝玲儿则微微歪着头,指尖下意识地缠绕着发梢,灵动的眼眸中不时有微不可察的湛蓝色数据流光一闪而逝,似乎在持续不断地分析计算着眼前的一切。
“……情况便是如此。”良久,青云真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疲惫与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心力,“刘长老潜伏多年,其身败伏诛,看似斩断了对方伸出的一只最为明显的触手,大快人心。然而,实则却只是掀开了冰山一角,其背后那名为‘虚空之眼’的恐怖存在,如同最诡诈的附骨之疽,深潜于九幽之下,操控全局,其网络盘根错节,远超你我想象。”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中似乎都带着铁锈般的沉重:“百草谷突然闭门谢客,护谷大阵全面开启,对外宣称药田生变,实则疑点重重。流言如今已在修真界甚嚣尘上,有的说百草谷早已被魔物侵蚀,有的说他们得到了什么惊世传承怕人觊觎,更有人散播恐慌,说大劫将至…如今各大势力人人自危,相互猜忌提防,往日的盟约近乎一纸空文,所谓的联盟,已是名存实亡。”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再次重点落在凌绝身上:“凌小友,你们在秘境中的遭遇,尤其是最后……那双跨越无尽虚空凝望而来的眼睛……每每思之,便令老夫神魂悸动,寝食难安!那绝非寻常魔物,甚至超越了古籍中记载的诸多远古大魔。其位阶之高,蕴含的毁灭意志之强,恐已触及甚至超越了此界法则所能承受的极限!它若降临,绝非一城一池之祸,而是席卷天下、万物寂灭的浩劫!”
凌绝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颔首。他的眼神锐利如亘古不化的寒冰,又似出鞘必饮血的锋刃:“真人所言,字字珠玑,皆为我等亲身体验之恐怖。被动防御,步步退让,只会助长其气焰,被其无形之力逐步蚕食、分化,最终将我们逼入无可挽回的绝境。当务之急,绝非固守待援,而是必须主动出击!要在其阴谋彻底酝酿爆发之前,揪出那些潜伏在阳光下的毒瘤,以雷霆之势,斩断其伸向流云城、伸向天行宗、乃至伸向整个修真界的黑手!”
“哦?”青云真人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爆发出急切而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光芒,“听小友此言,莫非已有计较?若有良策,还请速速道来,老夫及天行宗上下,必鼎力相助!”
“万全之策不敢当,敌暗我明,变数极多。”凌绝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我三人,虽修为境界在真人眼中或许尚显浅薄,却于神念灵觉一道,因各自际遇不同,略有几分异于常人之处。或可冒险一试,以神念细致扫描宗门核心区域,不放过任何角落,专注探查灵能轨迹的异常波动与人心情绪的剧烈变化。或许,能从中发现些许蛛丝马迹。”
他话音刚落,云璃便轻声接口,其声清冷空灵,如冰泉滴落玉盘:“我的净世仙莲之力,秉承天地清正之气,对世间诸般污秽、邪祟、伪装的感知尤为敏锐。若有阴邪之力潜藏,纵使其伪装得再精妙,在仙莲之力无意间的浸润下,亦会产生细微的不谐与排异之感,或可借此辨明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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