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厚重的摩擦声尚未完全消散在灼热的空气中,石室内便陷入了一片沉滞的死寂。地底深处传来沉闷的脉动,如同蛰伏巨兽的心跳,震荡着脚下的暗红岩石。岩壁缝隙里,锐利如刀的九幽煞风永不停歇地穿梭,发出刺耳的尖啸,每一次掠过石壁,都留下细微的刮擦声,仿佛在提醒着此地的严酷。
凌绝独自站在石室中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冰冷的玄铁身份玉牌。“百炼”二字棱角分明,带着沉甸甸的质感,烙印般刻在掌心。心口处,星砂玉碟的印记在沉寂后,又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隐痛,像一枚深埋的寒钉,顽固地提醒着九天之上那冰冷巨眼的窥视。然而,丹田深处那幽邃的“黑洞”,却在百炼谷这充斥着劫力气息的熔炉里,传递出截然不同的悸动——那是一种近乎贪婪的兴奋与渴求。它无声地旋转着,幽光在黑暗深处微不可察地一闪,渴望着那无处不在的煞风切割、地火灼烧、重压碾磨,甚至是非人的痛苦煎熬。这里是它的猎场。
他走到那张坚硬冰冷的石榻边坐下,背脊习惯性地挺直如标枪。指尖划过粗糙的石面,留下细微的沙沙声。明日寅时,九幽风洞……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一股来自幽冥的寒意。
就在这沉寂被地脉脉动和风啸填满时——
“砰!砰砰砰!”
一阵毫无章法、却带着十足蛮力的拍门声,如同擂鼓般骤然响起,狠狠砸在厚重的石门上!那声音粗暴直接,瞬间将石室内的寂静撕得粉碎。
“凌师弟!开门!快开门!闷在里头孵蛋呢?”一个粗犷响亮、带着点沙哑的嗓门穿透石门,嗡嗡地传了进来,是孙烈!
凌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尚未起身,拍门声又紧跟着响了起来,还夹杂着一个清脆如百灵鸟般的女声:“小师弟!快开门呀!我们给你送好东西来啦!”是林小满,那跳脱的尾音带着不容拒绝的热切。
紧接着,一个沉稳许多的声音响起,试图安抚:“孙师弟,小满师妹,莫要急躁,惊扰了凌师弟。” 是二师兄苏柔。
“哎呀,苏老二你太磨叽!咱们百炼峰不兴那些虚头巴脑的!”孙烈的大嗓门毫不客气地盖过苏柔,伴随着更重的几下拍门,“凌师弟!再不开门,三哥我可要踹了啊!”
凌绝起身,走到门边,手指搭在门栓上,微一用力。沉重的石门发出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向内侧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门外的光线混杂着谷中特有的灼热硫磺气息,猛地涌了进来。首先闯入视野的,是孙烈那张被炉火熏得微黑、此刻正咧着大嘴笑的脸,他一只蒲扇般的大手还举在半空,作势欲拍。旁边是踮着脚尖、探着脑袋往里张望的林小满,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好奇,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陶土坛子。苏柔站在稍后一步,青布袍在热风中微动,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手里托着几个油纸包。后面还跟着身形敦实的赵铁柱,憨厚地笑着,怀里抱着一堆粗陶大碗,以及沉默如铁、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陈墨。
“哈哈!可算开了!”孙烈见门打开,也不等凌绝完全让开,蒲扇般的大手一伸,直接推着门扇彻底洞开,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灼热的、混合着汗水和铁屑的气息,硬是挤了进来,石室瞬间显得狭小了许多。“来来来,别杵门口,地方小,都进来挤挤!”
林小满像只灵巧的雀儿,紧跟着孙烈就钻了进来,好奇地四下打量,嘴里啧啧有声:“哎呀,小师弟你这屋子也太素了!就一张石头床一张石头桌子?赶明儿师姐给你弄点‘火绒藤’编个垫子铺上,保准暖和又软和!”
苏柔、赵铁柱和陈墨也鱼贯而入。赵铁柱憨厚地笑着,把怀里抱着的几个粗陶大碗小心翼翼地放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陈墨依旧沉默,只是目光锐利地扫过石室的角落和墙壁,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凌绝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熔炉温度的热闹挤到了石室一角,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他习惯了独处,习惯了冰冷和警惕,这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鲜活热力,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近乎窒息的冲击。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肩背,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嘿,发什么愣啊!”孙烈的大嗓门再次响起,他几步走到石桌前,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样粗犷的陶土坛子,“砰”地一声重重墩在石桌中央。那坛子口用泥封着,一股浓烈、辛辣、带着奇异谷物焦香的酒气,瞬间从坛口泥封的缝隙里弥漫出来,霸道地冲散了石室内原本的岩石尘土味。
“瞅瞅!好东西!”孙烈得意地拍着坛身,震得桌上的碗都跟着跳了一下,“咱百炼峰自家地火边上烤出来的‘熔岩烧’!十年陈!老四后山寒潭里捞出来的沁骨泉兑着喝,一冷一热,那滋味,给个神仙都不换!”他一边说,一边用粗大的手指抠开封泥,一股更加浓烈、仿佛带着火星子的酒气轰然炸开,弥漫了整个石室。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