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龙隘外五十里,一片被天地遗忘的角落。鬼哭林——这个名字本身就浸透了亡者的怨毒。终年不散的灰蒙瘴气如同巨大的尸衣,沉沉地覆盖着整片林地,连正午最烈的阳光也无法完全穿透,只吝啬地投下几缕惨淡的光斑,勉强照亮林间扭曲的异象。这里的树木早已在瘴毒与地底阴气的千年浸淫下,异化成噩梦的具象。粗壮的枝桠虬结盘绕,扭曲如垂死之人痉挛伸向天空、渴求救赎却又注定无望的手指。树皮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灰败色泽,布满粗糙的裂痕,如同干涸的河床,又似被无数指甲反复抓挠留下的绝望印记。更令人心悸的是枝干上遍布的暗红色树瘤,大如拳头,小如鸽卵,湿漉漉地分泌着粘稠的汁液,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铁锈腥气,那是凝固的血珠,是这片魔土永不愈合的伤疤。
每当夜风——那冰冷如毒蛇吐信的风——呜咽着掠过林间,摩擦过这些畸形的枝干与树瘤,整片鬼哭林便会骤然“活”过来,发出连绵不绝、凄厉到足以刺穿灵魂的尖啸与呜咽。那不是单纯的风声,而是万千被束缚于此、无法解脱的冤魂在永世哀嚎,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炸裂的死亡合唱,将任何误入此地的生灵拖入无边的绝望深渊。故而得名,鬼哭林——生者的禁地,亡魂的囚笼。
凌绝如同一尊冰冷的石像,半蹲在一株三人方能合抱的巨树之下。这树的树干上天然扭曲出一张模糊而痛苦的巨大人脸轮廓,空洞的“眼窝”和扭曲的“口型”仿佛正无声地承受着永恒的折磨,这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树。他的右手无意识地搭在腰侧的刀柄上,指尖缓慢而稳定地摩挲着那冰冷粗粝的金属纹路。刀鞘古朴,深黑如夜,鞘口边缘隐隐透出暗红。手中的劫烬刀此刻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心中翻涌的杀意与这片魔土浓重的血腥气,刀身上那些细密繁复、如同活物脉络般的灰红色纹路,正一明一暗地微微搏动、发亮,仿佛一头蛰伏的洪荒凶兽正从沉眠中苏醒,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死亡气息。
在他身后,六道身影如同真正的影子,完美地融入了鬼面树庞大根系投下的、被瘴气扭曲的浓重阴影之中。他们是曙天盟最锋锐的獠牙,是凌绝亲手锤炼出来的“夜狩”小队。此刻,他们连呼吸都控制到了最轻微、最绵长的极限节奏,胸膛的起伏几不可察。若非刻意感知,只会以为那是几块亘古以来就矗立在此的顽石。绝对的寂静,是他们融入这片死亡之林最好的伪装。
“还有半个时辰。”凌绝的嘴唇几乎纹丝不动,低沉的声音却如同最清晰的耳语,精准地钻入身后每一个同伴的识海深处,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一道微弱的银白色光芒在掌心氤氲、凝聚、勾勒,转瞬间形成一幅由点点星辰般灵力构成的立体地图,悬浮于掌心之上。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枯骨径、鬼哭林核心区域以及数个预设的伏击点。一条刺目的猩红光点,正沿着西北方向那条蜿蜒如毒蛇、铺满碎骨残骸的“枯骨径”,缓慢而坚定地朝着伏击圈移动。“噬魂老鬼,带着十二个亲传弟子,从西北枯骨径而来。”
阴影中,一个低沉粗粝的嗓音响起,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老东西压箱底的“百鬼夜行”……不好啃。”说话的是石浩,“上个月,正阳门的老周……给我们送‘正元阴魔众相脸谱’的那位长老,在返回的途中,就是栽在那招下面,尸骨无存,元婴都没能逃出来半缕。”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是他压抑不住的杀意在激荡。
自有了“正元阴魔众相脸谱”,凌绝等曙天盟众对正元大陆魔教、邪教等各大小宗门厉害的人物都有了完整的了解,对他们的功法、武技、身法、神念领域以及使用的暗器秘宝等都甚是明了。
凌绝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深处仿佛有极地冰风暴瞬间生成,一股无形的寒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连周围的瘴气似乎都凝滞了一瞬。“所以,”他的声音冷得像淬火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这次,要一击毙命。不给他任何施展的机会。”他微微侧首,目光如实质般投向左侧一片被垂挂藤蔓遮掩的更深阴影,“玲儿,你的星辰‘天罗网’?”
阴影里传来一个清脆如冰珠落玉盘的女声,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三百六十根万年天蚕丝,全部淬炼了‘破魂散’,暗桩深埋地下三尺,阵眼已与我心神勾连,融入了我的碧落星渊神域。只要那老鬼敢化雾遁走,哪怕他变成一丝烟,一缕魂……”蓝玲儿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自信,“我的网,都能把他从虚空中重新拖出来,绞成碎片!”
话音未落,死寂的林间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嚓”脆响!像是不堪重负的朽木终于断裂,又像是某种东西……踩碎了枯骨!
七道身影,包括凌绝在内,身体在同一刹那绷紧如拉满的强弓!肌肉贲张,灵力瞬间在经脉中咆哮奔涌。没有一丝多余的声响,没有半点慌乱的眼神交流。凌绝右手闪电般竖起两根手指,做出一个简洁凌厉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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