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深处,亘古的幽暗被一种灰红色的光芒霸道地撕裂、占据。那光芒并不炽烈,反而沉凝如铁,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永恒终结意味。它覆盖着方圆十丈的洞窟空间,如同一片凝固的、拒绝一切生机的死域。灵泉在光芒边缘凝滞,晶莹的水珠悬在半空,如同被封入琥珀;尘埃定格在每一寸空气里,连洞顶偶尔渗下的水珠,也僵在石笋尖端,欲坠不坠。
这便是寂灭神域,凌绝对那规则棱角初步掌控后,于这荒僻洞府中演化出的领域雏形。此刻,这灰红的光芒如同退潮的海水,不再汹涌肆虐,而是带着一种驯服后的内敛,缓缓向着中心收敛。光芒流经粗糙的岩壁,那些被规则之力无意侵蚀出的细微坑洼和奇异的结晶纹路,在光影变幻中若隐若现,无声诉说着此地曾经历过的凶险与蜕变。
光芒最终尽数没入盘坐于洞窟中央的凌绝体内。随着最后一丝灰红隐去,洞窟内那令人窒息、仿佛连时间都能冻结的终结气息骤然消散。凝固的空间恢复了流动,停滞的尘埃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无声的灰雪。那悬于石笋尖端的巨大水珠终于滴落,“叮咚”一声,清脆地砸在下方的小水洼里,激起一圈涟漪,紧接着,凝滞的灵泉仿佛被惊醒,重新流淌起来,潺潺水声重新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带来一丝久违的、微弱的生机。
凌绝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并无想象中的神光爆射,反而深邃内敛,如同包容了万古星空的宇宙深渊。那是一种经历狂暴力量冲刷后沉淀下来的绝对平静。然而,就在这平静的瞳孔最深处,一点冰冷、坚硬、仿佛能刺穿一切虚妄的灰暗棱角虚影,如同惊鸿一瞥,倏忽闪过,随即彻底隐没,复归于古井无波。炼虚后期巅峰的修为境界,如同被千锤百炼的精钢,此刻彻底稳固圆融,再无半分虚浮。他周身的气息沉凝得如同脚下亘古的山岳,渊深似无法测度的海底幽谷,所有的狂暴与外溢都被完美收束,只剩下一种如同万物归墟般的深不可测。
他动作舒缓地站起身。筋骨舒展,关节处发出一连串细微而清越的脆响,如同上好的玉器被轻轻叩击。体表流转的温润玉质光泽一闪即逝,内里新生的血肉筋骨却蕴藏着足以崩山裂石的爆炸性力量,更透出一种历经寂灭淬炼后、近乎不朽的坚韧。心念微动,丹田气海深处,那枚缓缓旋转的灰红色寂灭星璇核心处,一点融合了“规则棱角”本源的奇异玉髓,正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恒久的光辉,仿佛支撑整个星璇运转的永恒之核。
一丝极其细微、却蕴含着天地间最原始终结规则的灰暗力量,被凌绝意念精确地调动起来。它如活物般萦绕在他修长的指尖。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然而指尖周围的空间,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地扭曲、塌陷,一道比发丝还要细微的漆黑裂痕凭空出现,边缘闪烁着不祥的幽芒。裂痕之中,散发出的并非狂暴的能量乱流,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令万物本能颤栗、走向终焉的绝对寒意。洞窟内的温度似乎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规则棱角……虽只一丝,却已非凡力可及。”凌绝凝视着指尖那道转瞬即逝的空间伤痕,心中了然。这缕源自更高维度的力量,不再是蛮横的冲撞,而是精准的抹除,将成为他未来面对那些真正恐怖存在时,足以颠覆一切的终极底牌。
他拂了拂身上那件早已在寂灭之力冲刷下变得异常洁净的灰色旧袍,指尖灰红光芒如同灵蛇般一闪。洞口处,那些层层叠叠、由他亲手布下的复杂隐匿与防御禁制,如同遭遇烈日的冰雪,悄无声息地迅速消融瓦解。久违的、带着山林草木特有清新与泥土微腥的山风,迫不及待地涌了进来,吹动了他的衣袂和发梢,也带来了外面广阔天地的气息。
该离开了。
劫影遁心法在体内悄然流转。凌绝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仿佛由实质化为了半透明的影子,随即如同彻底融入迎面而来的山风与洞外投射进来的斑驳光影之中,再无实体痕迹。下一刹那,那道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虚影,已如瞬移般出现在苍脊山脉外围一座陡峭的峰顶。
连绵起伏、如同巨兽脊骨般险峻的山峦被迅速抛在身后。前方,地势终于缓缓平展,森林渐疏,出现了被踩踏出的蜿蜒土路,远方甚至隐约可见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那是人烟活动的清晰印记。
半日后,一座依着平缓山坡而建的小镇,出现在凌绝视野的尽头。房屋低矮,大多由灰扑扑的石块和泥土垒成,陈旧而简陋,仿佛随时会被山风刮走。狭窄的街道上尘土弥漫,被车辙和无数脚印反复碾压,坑洼不平。一块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的界碑斜插在镇口,依稀可辨“青石驿”三个字。此地,正是葬星古原东部边缘通往相对繁华内陆的几个重要交通节点之一,是那些刀头舔血的佣兵队伍、押运着珍贵或危险货物的商队,以及消息最为灵通也最是油滑的底层散修们,歇脚、交易、打探情报的必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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