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座深埋于地脉褶皱的古老洞窟里,失去了它惯常的刻度和意义。唯有那一道灵泉,不知疲倦地从岩顶某道细微的缝隙中渗出,凝聚,坠落。叮咚——叮咚——水珠砸落在下方不知存在了多少万年的石盆之中,清脆又单调的回响在空旷里反复激荡,如同宇宙洪荒间唯一醒着的沙漏,固执地计量着被遗忘的流逝。水滴撞击石盆的瞬间,迸裂成细碎的珠玉,旋即被下方深不见底的水潭吞没,归于沉寂,等待着下一滴宿命般的水珠重复这永恒的轮回。
灰红色的光芒,如同凝固的、带着死亡余温的血液,永恒地笼罩着洞窟中央十丈方圆的空间。这便是凌绝的寂灭神域,一个由纯粹的终结意志构筑的领域。它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玄奥而宏大的韵律流转不息,光芒的每一次明灭,都仿佛一次微小世界的诞生与寂灭。在这光芒的浸染下,粗糙的岩石壁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被岁月与死亡共同侵蚀过的暗沉色调;地上散落的零星碎石,轮廓在红光里显得格外嶙峋锋利;就连那灵泉滴落形成的细小水雾,也沾染上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灰败。
曾经几乎吞噬整个洞窟的庞大能量旋涡早已平息,留下的是无声的震鸣——地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骨灰般松软的粉末残渣。那是无数天材地宝被榨干最后一丝精华后留下的残骸,曾经蕴含的磅礴生机与灵力光华尽数湮灭,只剩下这层毫无光泽的灰白,像是大地被抽干了生命的皮肤,无力地铺展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枯竭气味,混合着尘埃的微腥和能量彻底湮灭后的虚空感。
在这片灰红神域的核心,凌绝盘膝而坐。
他如同洞窟本身的一部分,一尊历经了亿万载风霜侵蚀而未曾崩毁的古老石像。身躯挺拔,却失去了初入此地时的凌厉棱角和咄咄逼人的锋芒。所有的气息,所有的力量,都被一种极致的意志强行压缩、收敛,沉入丹田那片深邃的“归墟”之中。炼虚后期的境界壁垒,在过去漫长到无法计数的日夜轮替里,承受了海量寂灭真元永不停歇的冲刷,更在《万劫不灭体》这门锤炼肉身与意志的至高功法千次万次的捶打淬炼下,变得如同太古神金浇筑而成。壁垒之上,流转着晦涩难明的寂灭符文,每一个符文的明灭,都带来空间细微的震荡,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内视丹田,那灰红色的寂灭星璇正以一种近乎庄严的缓慢与沉稳旋转着。每一次旋转,都吞吐着沛然莫御的力量洪流,那力量深邃、内敛,带着令星辰暗淡的沉重感。星璇的核心处,一点永恒的光辉灼灼闪耀,如同不灭的星辰灯塔——正是《万劫不灭体》最终极的成就之一,“不灭玉髓”。它锚定了整个星璇,提供着不竭的源力,也象征着凌绝自身意志历经万劫而不磨的核心。
心念如微风吹过平静的湖面。笼罩十丈的寂灭神域,悄无声息地向外扩张了一尺有余。灰红色的光芒骤然变得更加深邃、凝练,仿佛流动的熔岩在冷却前最炽热的瞬间。领域边缘的光晕剧烈地流转着,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被无形的巨力扭曲、压缩,空气中弥漫的终结气息瞬间浓烈了数倍,带着一种令万物归于虚无的绝对意志,仿佛连时间本身流淌至此,也要被这纯粹的“寂灭”冻结、碾碎、化为乌有。境界的彻底稳固,如同为凌绝打开了一扇通往力量更深层奥秘的门扉。
然而,真正的核心突破,那触及更高生命层次的蜕变关键,却如同攀登一座无形无质、光滑如镜、直插九霄的绝壁!
那是属于“规则”的悸动,它并非实体,却比任何实体更真实、更沉重。它如同宇宙间最狡猾、最难以捉摸的幽灵,潜藏在神域力量每一次细微流转的节点深处,潜伏在浩瀚寂灭真意奔涌长河的最底层暗流之中。它有时像一缕冰冷的风,拂过凌绝高度凝聚的心神边缘;有时又像深海中一尾鳞片滑腻无比的怪鱼,当凌绝调动全部意念,将心神编织成一张最精密、最坚韧的法则之网,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撒向那悸动出现的源头时,它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一种近乎嘲弄的姿态,骤然加速,或诡异地扭曲,瞬间挣脱那足以捕获星辰的精神罗网,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能量潮汐与玄奥莫测的法则脉络深处,只留下一丝冰冷、漠然、如同万古寒冰凝结成的余韵,无声地嘲笑着他所有的努力与执着。
捕捉失败!
轰!
心神如同被一柄无形的、由整个宇宙重量凝聚而成的巨锤狠狠砸中!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贯穿灵魂本源,仿佛灵魂本身被硬生生撕裂成亿万碎片!识海瞬间掀起了灭世般的滔天巨浪,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幼年的孤寒、修道的艰险、生死搏杀的惨烈画面、陨落于他手下的敌人最后扭曲的面孔——如同被无形巨力打碎的琉璃镜面,化作亿万片锋利无比的刀刃,在狂暴的精神风暴中疯狂飞溅、切割、穿刺!每一片记忆碎片,都带着自身蕴含的强烈情感烙印,化为实质的痛苦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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