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星古原的沉寂,并非寻常的安静,而是一种被时间与死亡彻底腌渍过的死寂。那是万古前无数神魔陨落、星辰崩解后残留的余烬,沉重得足以压垮任何闯入者的心神。目光所及,是无边无际的暗红。这土壤仿佛吸饱了太古神魔滚烫的神血,在亘古的岁月里反复凝结、干涸、再被浸透,最终呈现出一种粘稠得如同半凝固血浆般的色泽。每一脚踩下去,都像是踏在某种巨大生物尚未冷却的内脏之上,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沉闷而湿腻的声响,鞋底甚至会短暂地陷入,带起缕缕粘稠的血色泥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与腐朽气息,深入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在吞咽冰冷粘稠的金属碎屑。
这片广袤的死亡平原上,破碎的兵器与巨大的骸骨构成了诡异而绝望的森林。那些残兵,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华,断裂的刃口扭曲如獠牙,巨大的盾牌布满蚀穿的孔洞,深深插入血土之中,像是一座座沉默的墓碑。它们巨大得超乎想象,一柄断裂的巨剑剑柄便如小山丘般隆起,剑身残骸斜插大地,锈迹斑斑的裂痕里,依稀残留着干涸的暗金色神血痕迹,散发着微弱却令人心悸的锋锐余韵。而更多的,是那些属于庞然巨兽或神魔的骸骨。惨白的骨骼,粗壮如撑天之柱,横亘在大地上,蜿蜒如山脉。有些骸骨半掩在暗红土壤里,只露出嶙峋的脊背或巨大的头骨;有些则完全暴露,空洞的眼窝如同通往幽冥的隧道,仰望着永恒的铅灰色苍穹。它们保持着生前搏杀或挣扎的最后一刻姿态——相互纠缠、利齿深嵌于对方的骨缝、巨大的爪骨深深抓入大地……在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的铅灰色天幕映衬下,投落下无数扭曲狰狞、不断摇曳变幻的阴影,如同亿万不甘的亡魂在无声地舞蹈,嘲弄着生者的渺小与脆弱。
空气中流淌的不是风,而是近乎凝固的灵气与怨煞的混合物。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天地灵气,本应是修士梦寐以求的甘泉,此刻却饱浸了万古不散的怨毒、憎恨、绝望与暴戾。它粘稠得如同胶质,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肩头,每一次灵气运转都感到滞涩。这无形的枷锁,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众人体外流转的各色护体灵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响,如同强酸在腐蚀金属。更可怕的是,它试图钻入神魂深处,像无数冰冷的蛆虫在啃噬理智的堤坝,疯狂地勾动起潜藏在人性深处的无边暴戾、嗜血冲动与深沉的绝望。意志稍有不坚,心神便会被这万古怨念的潮汐瞬间淹没,化作只知杀戮的疯魔。
凌绝,如一把出鞘的绝世凶刃,行走在这片死亡之地的锋刃之上。他身形挺拔,步履沉稳,每一步踏下,脚下粘稠的暗红土壤都仿佛畏惧般微微凹陷,随即又在他离去的瞬间无声地蠕动复原。他周身笼罩着一层灰红色的光晕,正是他赖以抗衡古原侵蚀的“寂灭星璇领域”。这领域此刻被极度凝练压缩,紧贴着他的身躯轮廓,如同第二层皮肤。领域内,无数细微的灰红色星尘无声旋转、生灭,每一次明灭闪烁,都精准地将侵袭而来的怨煞之气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化作一缕缕几乎看不见的轻烟消散。他血色星瞳深邃如渊,闪烁着非人的锐利光芒,穿透前方弥漫不散、遮蔽视线的淡红色煞雾,如同最精准冷酷的罗盘,牢牢锁定着东方深处某个未知的目标。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封般的专注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在他身后,曙天盟的精英们结成紧密的菱形战阵,气息内敛,如同蛰伏的猛兽。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将自身灵力波动压制到最低,呼吸都带着刻意的悠长与轻微。整个队伍如同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引而不发,却蕴含着随时能撕裂一切的恐怖力量。墨渊手持古朴长剑“裂穹”,剑身隐有金色流光内蕴,浩然剑意虽含而不露,却如磐石般守护着众人心神,驱散着怨念的低语。蓝玲儿湛蓝的眼眸中,点点星辉流转不息,周身空间隐隐有细微的扭曲感,显然“碧落星渊域”的力量正在她体内酝酿流转,蓄势待发。萧破岳体表暗金色的龙纹图腾若隐若现,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眼神灼灼,带着跃跃欲试的狂野。孙烈、赵铁柱、石浩等人紧随其后,武器紧握,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扭曲的阴影,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白芷指尖缠绕着淡淡的药毒灵雾,清风则闭目凝神,无形的空间感知力如同水波般谨慎地向四周扩散,探查着潜藏的危险。空气中弥漫的沉重压力,几乎凝成实质。
队伍在这片骸骨与残兵的密林中穿行不过百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骤然被打破!
呜呜——呜——!!!
凄厉尖锐到了极点的呜咽声,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从头顶的铅云、从脚下的血土、甚至从那些巨大的骸骨深处同时爆发!那不是一种声音,而是亿万种绝望、痛苦、怨毒的灵魂哀嚎被强行揉碎、搅拌、放大后的恐怖合奏!尖锐的音波如同亿万根淬毒的冰针,无视**的防御,狠狠扎入每个人的耳膜,直刺神魂深处!修为稍弱的几人,如石浩身旁的赵失柱,猝不及防之下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如纸,护体灵光剧烈波动,七窍之中竟渗出了细微的血丝!神魂如遭重锤,意识海翻腾起滔天巨浪,无数扭曲痛苦的幻象疯狂涌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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