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数十具缓慢移动的神魔骸骨好像幻觉般,在离凌绝和蓝玲儿五百米左右的距离内,奇异般地分离、散碎,好像时间在这里早已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只剩下永恒的、令人窒息的苍茫死寂。这死寂并非寻常的安静,而是一种庞大的、沉重的、带着浓烈血腥与无尽怨憎的实质存在,如同亿万吨冰冷的铅块,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挤压、沉降,沉甸甸地压在凌绝的心头。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在粘稠的、凝固了无数神魔残魂的空气中挣扎,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这死寂的旷野上擂响一面孤独而绝望的战鼓。
他立于一处由巨大神盾残骸堆叠而成的山丘之巅。那曾庇护过某个辉煌神国最后荣光的巨盾,如今只剩下断裂扭曲的狰狞边缘和布满坑洼与巨大裂痕的盾面,如同一座沉默的墓碑,指向铅灰色、仿佛凝固了亿万年的沉重天穹。脚下,是神魔尸骸与破碎神兵魔器共同构成的疮痍大地,一直延伸到目力所及的混沌尽头。扭曲的金属,灰败的骨骼,凝固的暗沉血渍,还有那些散发着微弱但危险气息的能量乱流,在破碎的岩层间无声地流淌、闪烁,构成了这片被遗忘之地的永恒底色。
化神巅峰的力量在他宽阔的经脉中奔涌咆哮,如同熔岩暗河在岩层下积蓄着毁灭性的伟力。这股力量足以令山岳崩摧,江河倒灌。然而此刻,在这片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战场废墟面前,却显得如此渺小,如同试图撼动整个大海的一粒微尘。那浩瀚的死寂与沉淀了万古的怨煞,如同一堵无形的、冰冷厚重的叹息之墙,轻而易举地消解了他所有试图破开这压抑的尝试。更深的,是一种源自骨髓的焦灼与无力感——石浩,他的同门手足,生死兄弟,如同被这片贪婪的死亡之地彻底吞噬,渺无音讯。每一刻的等待,都像是在焦灼的心火上煎熬。
他那双如淬炼过血与火、蕴藏着星辰寂灭之威的血色星瞳,缓缓扫过这片铅灰色的天地。目光所及,是断裂如参天古木般倒插大地的神矛,是只剩下巨大胸腔骨架、内部如同迷宫般幽深的魔神遗骸,是如同山脉般蜿蜒、表面布满诡异符文的残破战车……每一处遗迹,都曾是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如今都只余下冰冷的、沉默的死亡轮廓。
不远处,墨渊在一块断裂的、布满玄奥纹路的巨大神碑前盘膝而坐。他身形挺拔如松,眉宇紧锁,指尖有微弱的、如烟似雾的墨色光华流转,正小心翼翼地触碰着神碑上残留的道纹印记,试图从中参悟出早已消散在时间长河中的神魔伟力与智慧残片。他的气息沉凝专注,与这片死寂的战场格格不入,又仿佛在无声地对抗着它。
另一边,鬼厉矮小枯瘦的身影,则像一只机敏又贪婪的老鼠,灵巧地钻入了一副半埋入土、如同小山般巨大的魔神胸甲内部。那胸甲黝黑,表面覆盖着狰狞的骨刺和早已失去光泽的魔鳞,内里残留的、近乎枯竭的魔煞精华,对他而言却是难得的补品。胸甲深处,隐约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鬼厉那标志性的、如同夜枭磨牙般的低笑声,伴随着微弱的魔气被强行抽取时发出的嘶嘶轻响。
而那个如同附骨之蛆般,无论如何也甩不脱的“影子”——蓝玲儿,正抱着双膝,坐在离凌绝不远处一块相对平整光滑的星辰碎片上。那碎片像是某个庞大星体崩解后的核心残骸,表面流淌着微弱的、梦幻般的银蓝色星光。她纤细白皙的指尖,正缠绕着一缕由纯粹星力凝聚而成的碧蓝色水流。那水流在她指间灵动地流淌、变幻,时而化作游鱼,时而结成星环,时而散作漫天光尘,百无聊赖,却又带着一种深海生物特有的、难以捉摸的韵律。然而,她那双澄澈如最纯净海域、深邃如无垠星空的湛蓝眼眸,却并非真正沉浸于指尖的星光游戏,而是时不时地、极其隐蔽地瞟向山丘上那道挺拔孤峭的身影。那目光里,混杂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以及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海旋涡般固执的执拗。
凌绝只觉得一股无名邪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比任何神魔怨煞的侵蚀都更令人烦躁。这女人!简直是最顽固、最令人头疼的附骨之疽!打不得(至少此刻,面对那张纯净又执着的脸,那点残存的底线让他下不去死手),甩不脱(她那踏波而行的诡异身法,在这地形破碎、能量紊乱的战场废墟中,如同游鱼入水,滑不留手,稍纵即逝,难缠至极),甚至连厉声呵斥也毫无作用,她那双蓝眼睛只会无辜又倔强地看着你,仿佛他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他尝试过彻底的无视,将她视作一缕无用的空气;尝试过骤然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企图利用神魔遗骸的复杂地形将她彻底抛离;甚至尝试过几次,故意将她引向那些空间裂缝隐现或能量风暴初生的凶险绝地。可每一次,她总能凭借化神后期的敏锐感知和那仿佛能融入空间波纹的身法,险之又险地避过危机,然后,不多不少,依旧保持着那令人咬牙切齿的距离,如同他身后一道甩不掉的、碧蓝色的幽魂。这份如影随形、寸步不离的“陪伴”,所带来的煎熬与束缚感,竟比宇文拓那柄悬于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追杀之剑,更让凌绝感到心烦意乱,几欲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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