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火燃烧的城池终于沉寂下来,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岚凤城,这座曾经繁华喧嚣的巨城,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如水的月光下勾勒出狰狞而凄凉的剪影。刺鼻的焦糊味、未曾散尽的血腥气,还有那无处不在、冰冷刺骨的寂灭余韵,混合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废墟之上。
偌大的凌府,曾是煊赫威严的象征,此刻也只剩断梁残柱,满目疮痍。唯有凌绝幼时居住的那片旧院角落,一间低矮的瓦房在肆虐的战火中侥幸残存。它像风暴中最后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勉强维持着遮风避雨的功用。
门扉早已不知去向,仅余一个空洞的入口,夜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卷起地上的尘土和不知名的焦黑碎屑。窗棂破损得厉害,勉强用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厚实油布草牢钉住。风掠过那些未被完全覆盖的缝隙时,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时高时低,如同亡灵在废墟间徘徊的哭泣。屋内,尘土在从油布孔隙透入的几缕惨淡月光下无声飘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灰烬的味道。
一灯如豆。
它被安置在屋内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粗糙木桌上,灯焰细小而微弱,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剧烈摇曳、拉长、变形,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那昏黄脆弱的光晕,如同溺水者手中最后一点火星,只能徒劳地驱散桌角附近一小圈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更远处,月光透过油布的破洞和窗格的残骸,在地上投下斑驳、清冷、形如鬼爪的光斑,与那圈摇曳的昏黄光晕界限分明,却又无声地相互吞噬。
凌绝盘膝坐在屋内仅存的完整物件——一张老旧得发黄、遍布岁月划痕的竹榻上。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昏黄灯焰与冷冽月华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其下,每一块肌肉都如千锤百炼的精铁般虬结贲张,蕴含着足以撼动山岳的爆炸性力量。然而,这具堪称完美的战躯之上,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像一幅无声诉说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的残酷地图。
最新的一刀,从左肩斜斜划下,一直撕裂到右肋下方。皮肉翻卷,边缘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焦黑色,仿佛被地狱的火焰舔舐过。更诡异的是,伤口深处和边缘凝结着一层幽蓝色的冰晶,丝丝缕缕的寒气从中逸散出来,连靠近的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这是硬撼幽魇那致命蝎尾毒刺留下的印记。毒刺蕴含的不仅是撕裂**的巨力,更有阴毒蚀骨的寒毒和诅咒灵魂的邪力。若非凌绝体内那源自寂灭本源的奇异道痕在千钧一发之际自发护体,爆发出湮灭性的力量,强行阻断了大部分寒毒与诅咒的侵入,此刻的他,恐怕早已化作一具幽蓝的冰雕。
云璃跪坐在他身前冰冷的泥地上,仅着一件素白的中衣。青丝如墨色的瀑布,未加束缚地垂落肩头,几缕发丝被微风吹拂,轻轻扫过凌绝伤痕累累的膝盖。她面容清丽依旧,眉宇间却笼罩着驱之不散的疲惫和深沉的忧虑。纤细白皙的指尖,流淌着温润如水的月魄清辉,那光芒纯净柔和,如同最上等的冰蚕丝绡,小心翼翼地拂过那道狰狞翻卷的伤口。
清辉所及之处,焦黑的死皮如同被无形之手剥离,悄然化为飞灰;翻卷的皮肉在月魄蕴含的纯净生机滋养下,艰难地蠕动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那些顽固附着的幽蓝冰晶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发出细微刺耳的“滋滋”声,丝丝缕缕地消融,化作一缕缕细微却散发着阴冷恶意的黑气,随即被清辉净化、湮灭。
“疼么?”她低声问道,声音在寂静得只剩下风声呜咽的夜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颤。指尖传来的触感无比清晰——那伤痕之下,狂暴劫火之力如同被禁锢的熔岩般奔流冲撞,寂灭道痕的冰冷如同万载玄冰深嵌骨髓,还有血肉被生机强行催生、拉扯愈合时带来的细微却连绵不绝的抽动感。每一次触碰,都让她心尖跟着一颤。
凌绝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如同幽邃古井深处倒映出的血色星辰,在昏沉的光影里,沉沉地凝视着她。摇曳的烛光在她清丽绝伦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又在她低垂的长长眼睫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颤动的阴影。那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毫不掩饰、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像一根细针,刺入他坚冰般的心脏深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如同沉寂火山深处涌动的岩浆,骤然冲破了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猛地抬手。
那只手宽厚、粗糙,布满厚茧与陈年旧伤的疤痕,蕴藏着能捏碎精钢的力量。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覆上了云璃正小心翼翼为他疗伤的那只柔荑。
微凉的、柔软的触感在他掌心化开。
他牵引着她的手,不容抗拒地缓缓移动,最终,将她整个温软的手掌,紧紧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
咚!
咚!
咚!
沉稳、有力、如同远古战鼓擂动般的心跳,透过温热的皮肤和坚实的肌肉,如同最直接的冲击,无比清晰地传递到云璃的掌心。那搏动是如此强劲,带着一种灼烧般的生命力,几乎要震麻她的指尖。那里,是《碎玉劫体》功法的核心熔炉,是混沌星海与噬灵根漩涡盘踞的深渊,更是……他那焚尽万物又蕴含毁灭新生的劫火本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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