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的空气带着股湿漉漉的甜味儿,跟底下那血腥混着霉烂的鬼地方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月光不算亮,但足够凌尘看清周围——三面环山,植被茂密,就他们出来那洞口藏在一大片垂挂的藤蔓后面,隐蔽得很。
忠伯带来的那几个人,手脚麻利得很,悄无声息地就在水潭边清理出一小块平地,支起了个简易的遮棚,又把依旧昏迷的阿星和紫兽安置好。
凌尘自己则被扶着靠坐在一块还算光滑的大石头上,腰肋那伤口被简单处理了一下,敷上了味道清苦的草药,火辣辣的疼总算消停了些。他看着忠伯慢悠悠地在水潭边蹲下,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那副悠闲样儿,跟出来踏青似的。
“忠伯…”凌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还是没忍住,“您怎么会…”
“怎么会找到你这小兔崽子?”忠伯头也没回,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子,“你以为武技阁那地方,是谁都能随便进,随便拿东西的?”
凌尘一愣,猛地想起自己拿走那本《崩岩劲》残卷的事。难道这老头当时就注意到了?
“你那点小动作,瞒得过别人,还瞒得过我老头子?”忠伯转过身,浑浊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本来懒得管你死活,不过看你小子还算有点意思,没像你那死鬼老爹当年那么…一根筋。”
提到父亲凌战,凌尘心脏猛地一跳:“您认识我父亲?”
“算是吧。”忠伯语气没什么波澜,走到凌尘旁边坐下,掏出一个脏兮兮的酒葫芦,拔开塞子灌了一口,哈出一口酒气,“那小子…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可惜,运气没你好。”
他没再多说,但话里的意思却让凌尘心头沉甸甸的。父亲当年,恐怕也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艰险。
“刚才那女人…”凌尘换了个问题,“星塔是什么?”
忠伯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眯着眼看向山谷入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更远的地方。“一群自诩为星空守护者的家伙,麻烦,而且固执。”他咂咂嘴,“那丫头身上的星灵王血,对他们来说,要么是必须迎回的‘圣物’,要么是必须清除的‘异端’,没第三种可能。”
凌尘心里一紧。阿星的身份,果然是个烫手山芋。
“您…”
“我什么我?”忠伯打断他,把酒葫芦塞好,“老头子我就是一个看仓库的,碰巧救了你,别指望太多。伤好了,路还得你自己走。”
他说完,就不再理会凌尘,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但那几个沉默的中年人却依旧警惕地守在四周,显然训练有素。
凌尘知道问不出更多了,也闭上了眼,尝试运转内息。经脉依旧疼得厉害,空空荡荡,但至少小命是暂时保住了。他感受着背后石头传来的凉意,听着瀑布哗哗的水声,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这一松懈,排山倒海的疲惫就涌了上来,他很快也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就在这处隐蔽的山谷里暂时安顿了下来。
忠伯给的丹药效果很好,凌尘腰肋那道恐怖的伤口开始收口结痂,体内那点微弱的内息也慢慢重新滋生。他尝试过沟通阿星丹田那光团,依旧石沉大海,那玩意儿像是彻底休眠了。阿星和紫兽一直没醒,但气息在丹药的滋养下平稳了许多,算是吊住了命。
忠伯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盹,或者对着水潭发呆,偶尔会指点凌尘一两句关于《崩岩劲》的发力技巧,往往一针见血,让凌尘受益匪浅。他越发觉得这老头深不可测。
那几个中年人轮流值守,沉默得像石头,但从他们偶尔流露出的气息判断,个个修为都不弱,至少也是灵武师级别。这让凌尘对忠伯的身份更加好奇。
这天傍晚,凌尘正尝试着引导那丝新生的内息冲击一条依旧淤塞的支脉,疼得龇牙咧嘴。忠伯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蹲在旁边看了会儿。
“绝脉之体,能走到这一步,算你命大。”忠伯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褒贬,“靠那玩命的毒功和歪打正着的机缘,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凌尘停下动作,擦了把汗:“没办法,不拼就得死。”
“拼也得有脑子。”忠伯哼了一声,“你那《万毒淬体诀》路子太野,伤根基。想彻底打通这身破经脉,得找点温和又够劲的宝贝,比如…千年石乳,或者星辰暖玉之类的东西。”
千年石乳?星辰暖玉?凌尘听着这名头就知道不是凡品,上哪儿找去?
“青阳城这小地方是没有的。”忠伯像是知道他想什么,“往东走,穿过黑风山脉,有个叫‘流云坊市’的地方,是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偶尔能淘换到点好东西。或者…去更大的城池,比如苍云城。”
流云坊市?苍云城?凌尘默默记下这些名字。他知道,青阳城确实已经容不下他了,离开是必然的选择。
“等你伤好得差不多了,就滚蛋吧。”忠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老头子我也该回去看仓库了,离开久了,那帮小兔崽子该翻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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