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晨光,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澄澈穿透力,斜斜地洒落在黑石谷深处那作为阵眼的奇异之地。薄雾在光线下蒸腾,给冰冷的黑石披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纱。
凌云静立于那块形如伏兔的黑石之畔,深深呼吸着雨后山野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破阵而出的狂喜与疲惫已沉淀下去,心中唯余一片澄澈的宁静,仿佛这幽谷本身。
方才脱困的刹那,他并未急于离开这片曾困住他整整四日的石谷迷宫。或许是破阵时那“阵法即人心”的玄妙感悟太过深刻,烙印于心;又或许是冥冥之中,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的脚步,他总觉得这阵眼的核心之处,必定还藏着某些未被揭示的秘密,等待有缘人发掘。
他缓步踱至自己用铁钩奋力砸开的那个小坑旁,屈膝蹲下,目光锐利如鹰,仔细审视。坑并不深邃,仅约半尺,然而破开的褐色土层之下,显露出来的并非周遭常见的黑石碎砾或普通泥土,而是一块色泽更为深邃幽暗、质地也显得异常坚硬致密的岩石。
这块岩石与覆盖谷底的黑石截然不同,其表面呈现出一种令人惊异的平整度,仿佛曾被某种力量或人工精心打磨过,只是历经无尽岁月风霜,被厚厚的尘泥所覆盖、掩埋,才得以完美地融入这片荒凉的环境,不露丝毫破绽。
凌云心中倏然一动,似有所感。他重新拿起那柄跟随他出生入死的铁钩,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开始清理岩石周围散落的碎石与板结的泥土。
随着清理工作的深入,覆土渐去,岩石的全貌终于一寸寸地显露出来。
那竟是一块约莫三尺见方的石碑!只是石碑的右上角已然残缺,断口嶙峋参差,诉说着它曾承受过的无情摧残与漫长岁月的侵蚀。石碑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以及风霜雨雪刻下的深深印记,通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沧桑气息,仿佛承载着时光的重量。
而在石碑相对保存完好的正面,深深刻着四个古朴雄浑的大字。
这字体非是凌云常见的楷书或隶书,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质朴、接近大篆的形态。笔画粗犷有力,结构简朴方正,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不是用工具雕刻,而是以某种伟力烙印其上,蕴含着一种返璞归真的天地至理。
“返璞归真。”
凌云不由自主地轻声念出这四个字。就在声音出口的瞬间,一股难以名状、深沉厚重的力量感,仿佛自这四个字中沛然勃发,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直地撞击在他的心灵深处,激起千层涟漪。
这四个字,看似简单直白,甚至有些平淡无奇,却如同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他识海之中轰然炸响,震得他神魂摇曳!
返璞归真……
回归本初,复得天然……
这与他这段时间在西荒生死边缘挣扎的经历,与他破阵时领悟的“阵法即人心”之真意,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丝丝入扣的完美契合!
刹那间,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他想起了青风城中那些平凡得近乎枯燥的岁月:晨曦中清理污浊的渠沟,烈日下挥汗如雨地打拳碎石,日复一日重复着最基础的锤炼。
他想起了妖兽禁地里一次次与凶兽的搏杀:那些依靠冷静的智慧、精准的技巧和不屈的意志在绝境中求得生机的惊险瞬间。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年少轻狂的模样:那份视基础为无物的骄傲,那份追求捷径、渴望一步登天的浮躁,以及那些轻视根基、好高骛远的愚蠢行径……
是啊,返璞归真!
他过去孜孜以求的,不正是那些炫目华丽却根基不稳的所谓技巧吗?不正是那些看似能快速提升修为的“捷径”吗?他所轻视甚至鄙弃的,不正是那些最基础、最质朴、最不起眼的根基功夫吗?
可到头来,当繁华落尽,修为尽废,真正支撑他熬过最黑暗的岁月,让他能重新挺直脊梁站立起来的,恰恰是这些他曾经弃如敝履的平凡积累和最基础的身体记忆!
一念及此,凌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起来,每一次跳动都沉重有力,撞击着他的胸膛。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轻轻抚上石碑表面那四个饱经沧桑的古字。
指尖触及冰冷石面那粗糙纹理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嗡鸣,仿佛穿越了亘古洪荒的时空,自石碑的核心深处蓦然传出,在寂静的山谷中清晰回荡!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却又浩瀚如海的古老气息,如同沉睡万载的巨龙苏醒,自石碑内部奔涌而出!它并非有形无质的天地灵气,也非妖兽内丹蕴含的狂暴能量,更像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意志,一种烙印着天地大道本源至理的感悟洪流,直接无视了肉身的阻隔,顺着凌云的指尖,汹涌澎湃地涌入他的经脉,最终,深深烙印进他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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