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凛冽的清新,沁人心脾。晶莹的露水沉甸甸地挂在枯黄卷曲的草叶尖梢,被初升朝阳那金红色的光芒映照着,折射出碎钻般细密璀璨的光点,闪烁不定。风里裹挟着枯草、苔藓与湿润泥土混合的独特气息,还隐隐约约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腥甜——那是渗入这片古老荒原骨血之中的、属于蛮荒的、永恒的危险味道,无声地警示着每一个踏入者。
凌云背着半满的药篓,步履轻盈而稳定地穿行在一片低矮茂密的灌木丛中。炼气二层的修为虽不高深,却已足够让他的五感远超凡人。此刻,他耳中捕捉着周遭一切细微的声响,哪怕是最轻的草叶摩擦声或沙砾滚落,都清晰可辨,警觉性始终绷紧如弦。
自从半月前毅然与那支前往边陲集市的商队分道扬镳,独自踏上深入西荒腹地的旅程,时光已悄然流逝。这十五个日夜,他如同一块顽石投入激流,在生死搏杀中打磨自身。一边猎杀着游荡的低阶妖兽,用它们的精血和妖核锤炼体魄、积累经验;一边时刻留意着周老临别前郑重提及的“葬仙渊”的蛛丝马迹;同时,他也在这片广袤而残酷的土地上,用身体和感官丈量着每一寸陌生,熟悉着西荒的脉搏与呼吸。
那柄磨得锃亮的铁钩,依旧稳稳地别在他腰间最顺手的位置。只是经历了无数次砂石的打磨与生死搏斗的淬炼,它的尖端已锋利得能轻易划开坚韧的兽皮,弯曲的钩身和木质的柄部,也被他掌心的汗水与力量反复浸润摩挲,变得异常光滑温润。这把原本在青云宗水渠里清理淤泥秽物的凡铁工具,如今,已然蜕变成他在这片危机四伏之地最值得托付性命的伙伴。
然而,凌云心中雪亮。仅凭铁钩的锋锐和自己那几式基础拳术,想要在西荒更深处那未知的险境中立足,还远远不够。他遭遇过能喷吐腐蚀性毒液的斑斓蛇妖,毒雾所及草木枯萎;见识过皮甲如岩石般坚硬、寻常刀剑难伤的巨型岩蜥,撞击之力足以开山裂石;更曾有一次,一头仅有巴掌大小、伪装极好的毒蝎,几乎让他阴沟翻船——若非他千钧一发之际凭借敏锐的直觉侧身闪避,那根快如闪电、淬着幽蓝剧毒的尾针,恐怕早已洞穿他的咽喉,令其当场毙命。每一次侥幸脱险,都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他对安全的幻想。
“必须想办法增强铁钩的威力。”这个念头,如同盘旋的鹰隼,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日益强烈。
就在他思索之际,前方不远处一丛奇异的植物猛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那植株约莫半人高,茎秆粗壮,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紫色泽,表面密布着细密的绒毛。叶片边缘生着锯齿状的锋利小刺,叶脉则是一种更深沉的墨绿。最引人注目的是顶端那几朵尚未完全绽放的花苞,颜色是极其诡异的墨绿,散发出一股若有似无却直钻心肺的腥气,让人本能地感到心悸。
“腐骨草!”凌云的瞳孔微微一缩,一丝了然与凝重在眼底闪过。
他清晰地记得,曾在青云宗藏经阁角落里一本蒙尘的《西荒草木异毒志》中,见过关于此物的记载。书中描述,腐骨草的汁液蕴含剧毒,一旦侵入血液,便能如跗骨之蛆般迅速侵蚀血肉,甚至能缓慢溶解骨骼,故而得名“腐骨”。在西荒边缘地带,无论是猎户还是刀口舔血的冒险者,都视其为制作毒箭、涂抹刀刃的绝佳材料,令人闻之色变。
曾几何时,青云宗内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宗候选凌云,对这类阴损手段向来嗤之以鼻,视之为下三滥的伎俩。那时的他坚信,真正的强者,当以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手段克敌制胜,倚仗毒物取胜,实乃卑劣行径,为人所不齿。
可如今,西荒的残酷现实如同最严厉的老师,用血与火的试炼,彻底重塑了他的认知。在这片遵循着最原始丛林法则的土地上,生存,是压倒一切的铁律。所谓的“卑劣”与“高尚”,在生与死的天平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活下去,拥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才是唯一值得追逐的目标。
这腐骨草的毒性固然猛烈霸道,但只要运用得当,谨慎处理,它便能成为自己在西荒挣扎求生时不可或缺的助力,一件足以扭转战局的利器。
凌云并未急于上前采摘。他如同最老练的猎手,先是屏息凝神,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四周的灌木、岩石缝隙以及地面痕迹,确认附近并无潜伏的妖兽或陷阱。待环境的安全系数达到心中预期,他才从背篓中取出一柄小巧的石刀——这是他用一块极其坚硬的黑燧石亲手打磨而成,刃口锋利异常,绝不逊色于寻常铁器。
他调整呼吸,使之变得绵长而轻微,身体微微前倾,每一步都踏得极稳极轻,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腐骨草。深知其汁液不仅剧毒无比,更具有强烈的腐蚀性,哪怕只有细微的一滴溅落到裸露的皮肤上,后果都将是灾难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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