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风,在白日里依旧带着灼人的热浪,仿佛无形的火舌舔舐着大地,蒸腾起一层层扭曲的热浪;可到了夜晚,却又边的冷冽如刀,无声地切割着黑暗,让星空下的空气凝结成刺骨的寒霜。
商队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这片凹陷的谷地成了旅途中的庇护所,岩石嶙峋的壁障挡住了肆虐的狂风。七八顶帐篷错落有致地搭建起来,帆布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形成一片临时的栖息地。中间燃气一堆熊熊篝火,木柴噼啪作响,跳跃的火焰如金色的精灵般舞动,不仅驱散了夜的寒冷,还散发出一股松木的焦香,也映红了周围一张张带着疲惫却又庆幸的脸庞。人们裹着厚厚的毡毯,低声交谈着白日的险遇,脸庞上刻满了长途跋涉的皱纹,但嘴角却微微上扬,流露出逃过风沙劫难的欣慰。
熊熊篝火噼啪作响,跳跃的火焰宛如舞动的精灵,不仅驱散了深夜刺骨的寒冷,也将周围一张张带着长途跋涉疲惫、却又劫后余生般庆幸的脸庞映照得通红,光影在每个人脸上跳跃不定。
凌云背靠着一块被篝火烘烤得微温的岩石,随意坐在篝火旁。他手里拿着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燃烧的木柴,火星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开来,瞬间消失在夜色里。得益于炼气二层的修为底子和周老慷慨赠予的上好金疮药,他后背和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口恢复神速,已然结上了深褐色的痂,内里的伤势也好了大半。只是胸口深处偶尔还会传来一阵沉闷的滞涩感,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恶战的凶险。
周老盘膝坐在他对面,手里稳稳端着一个粗陶大碗,碗里盛着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肉汤,正小口小口地啜饮着。他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凌云身上,那眼神里混杂着不加掩饰的欣赏和一丝探究的好奇:“凌小兄弟,”他放下碗,声音平稳,“观你身手利落,年纪又轻,实在不像是常年在西荒这等险恶之地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人啊。”
凌云闻声抬起头,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闪烁。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以前……在别处待过些时日,后来才辗转到了西荒。”他的回答简洁,并未细说自己的根脚来历。有些过往,如同深埋的荆棘,此刻还远未到能坦然剖白、示于人前的时候。
周老了然地“哦”了一声,并未追问。在这片危机四伏、人心难测的江湖上行走,谁心底没有几件不愿提及的往事?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几分沉甸甸的无奈:“西荒这地方啊,步步杀机,真不是年轻人该来的地方。若不是为了糊口,为了养家活命,谁又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跑到这鬼门关前讨饭吃?”
旁边几个侥幸活下来的护卫也挪动着身子,围拢了过来。听到周老的话,一个个深有同感,纷纷点头应和,脸上写满了后怕与认同。
“可不是嘛!周老说得太对了!这次要不是凌小兄弟神勇,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咱们这伙人,恐怕都得把骨头渣子留在那片林子里了!”
“那该死的妖熊……太凶悍了,队长他……唉……”提起牺牲的同伴,声音低沉下去,充满了痛惜。
“说起西荒的邪门,”一个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护卫忍不住插话,声音刻意压低,带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我听我爹讲,他年轻那会儿跑商,亲眼见过会学人说话的妖狐,还有那能让人原地打转、怎么都走不出去的鬼雾林子!”
“哈,这算什么稀奇?”另一个年长些的护卫嗤笑一声,带着点卖弄见识的意味,“我还听跑过远路的老行商说过,在西荒最深最深的地方,有一座会自己挪窝的城池!里面堆满了金山银山,珠宝玉石晃得人睁不开眼!可邪乎的是,从来没人能真正进得去,凡是动了贪念、想进去捞一把的,最后都变成了冰冷的石头雕像,永远守在了城外!”
篝火旁的气氛因着这些离奇古怪的传说渐渐活络起来,白日里经历的血腥厮杀带来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仿佛也被这跳跃的火焰和众人的七嘴八舌驱散了几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争相说着自己道听途说或亲身遭遇的西荒异闻,仿佛这些故事本身就能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凌云沉默地听着,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影子。他在西荒摸爬滚打的时间虽不算长,却也亲身领教过这片土地的诡谲。剧毒无比、喷吐毒雾的怪蛇;行动如风、能瞬间隐去身形的蜥蜴;还有那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藏微弱灵气的奇异草木……西荒的神秘与危险,远非这些初来乍到或仅仅在边缘游走的商队护卫所能想象。
周老又喝了一大口热汤,用袖口抹了抹嘴,目光扫过说得兴起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冷静:“你们扯的这些,大多是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的传说故事。西荒真正令人畏惧的,从来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凝重,“而是那些实实在在地盘踞在深处、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未知凶险,是那些……无法揣度、避无可避的杀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