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风裹挟着粗粝的砂砾,无情地抽打在脸上,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凌迟着皮肤。凌云背靠着一块被千年风蚀得千疮百孔的巨岩,干燥的舌尖舔过同样干裂的嘴唇,灼热的目光如同钉子,死死地钉在前方那片隐藏在嶙峋乱石堆后的狼窝入口。那洞口在昏黄的天光下,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三天前那场与妖狼的亡命遭遇,至今想起仍让他脊背发凉。侥幸从利爪下逃脱后,他只能蜷缩在一个勉强避风的浅洞里,默默舔舐伤口。后背那三道被妖狼利爪撕裂的伤口,经过简单的火烤布条强行包扎,虽然不再血流如注,狰狞的痂皮下仍在丝丝缕缕地渗着血水;而左臂上那个被濒死妖狼回光返照般咬穿的窟窿,伤势则更为棘手,稍一牵动,便是钻心刺骨的剧痛。但此刻,真正啃噬着他神经的,却是腰间那只彻底瘪下去的干粮袋——最后一块硬如石块的兔肉干,已在昨夜被他嚼得干干净净,连一丝肉渣都没剩下。
炼气一层的微末修为,在这危机四伏、弱肉强食的西荒,简直如同一个羸弱的婴孩挥舞着玩具刀剑。别说那些足以撼动山岳的高阶妖兽,便是最低等的一阶妖狼,也能轻易将他撕成碎片。上一次能从狼吻下逃生,全靠了绝境中的急智和一道陡峭的土坡,难道还能奢望次次都得上天眷顾?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那柄粗糙的弯钩,冰冷的铁柄早已被掌心的汗水浸得发亮,尖端还凝结着猎杀妖兔时留下的暗红血锈。这玩意儿在青云宗时,连最低阶法器的边都够不上,如今,却是他赖以生存的全部倚仗。
狼窝周遭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骚臭腥气,那是妖狼用尿液标记领地的独特气味,足以让寻常野兽望而却步。凌云深吸一口带着血腥尘埃的风,从怀里掏出一个脏污的皮囊。里面是他前日猎杀那只妖兔时,强忍着翻涌的胃液,用一只破碗小心翼翼接下的满满一碗鲜血。此刻,血液早已凝固成暗红粘稠的块状物,散发出更加浓郁、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他深知这些一阶妖狼的习性。它们虽未开启灵智,懵懂混沌,却有着根植于血脉的强烈领地意识和贪婪本性,尤其对新鲜的血腥气味,有着近乎疯狂的、无法抵抗的迷恋。更重要的是,这片乱石坡地形复杂,沟壑纵横,常有不止一头的妖狼在此盘踞,争夺地盘与食物的残酷打斗几乎从未停止。
这,便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一线在绝境中搏出的生机。
凌云缓缓闭上眼,随即猛地睁开,将丹田内那缕微弱得可怜的灵力,小心翼翼地引导灌注到双腿的经脉之中。或许是前日那场生死一线的遭遇战激发了他的潜能,他惊讶地发现体内灵气的运转速度竟快了近一倍!虽然总量依旧微薄如溪流,却足以让他的动作比以往更敏捷一分。他猫下腰,身体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像一头在荒野中窥伺猎物的孤狼,借助着嶙峋怪石的掩护,屏息凝神,一步步朝着狼窝附近那片危险区域潜行而去。
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枯草丛的间隙,落脚无声,如同幽灵。后背的伤口随着动作不断被牵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他却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此刻,哪怕一丝最细微的声响或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引来瞬间的杀身之祸。
距离狼窝尚有百丈之遥时,他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块形如卧牛的巨石,石后生长着茂密带刺的荆棘丛。这里既是绝佳的藏身之所,也是预设好的撤退路径。他迅速解开皮囊的系绳,将里面凝固成块的妖兔血“噗”地一声倒在卧牛石旁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表面,随即用弯钩的尖端快速将血块划开、涂抹,让那股浓烈到极致的腥甜气味,顺着风势,丝丝缕缕地朝着狼窝的方向飘散而去。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犹豫地缩回身体,如狸猫般敏捷地退回到卧牛石后,将自己深深埋进那片茂密的荆棘丛中。尖锐的棘刺毫不留情地扎进皮肉,与后背、左臂的旧伤疼痛交织在一起,反而像一盆冷水,让他在剧痛中保持了异乎寻常的清醒。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煎熬,每一息都如同在滚烫的砂砾上爬行。风刮过狭窄石缝发出的呜咽悲鸣,草丛深处虫豸窸窸窣窣的爬动,甚至自己胸膛里那颗心脏沉重而快速的搏动声,在死寂的荒野里都被无限放大,撞击着耳膜。凌云死死握紧手中的弯钩,粗糙的木柄几乎要嵌进掌心的皮肉,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的眼睛如同鹰隼,眨也不眨地死死锁定着狼窝的方向,不敢有丝毫松懈。
约莫煎熬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阵细碎却急促的脚步声,终于从狼窝所在的乱石堆后清晰地传来!
一头灰黑色的妖狼谨慎地从洞口探出了头颅,三角形的耳朵如同雷达般警惕地高频转动着,猩红的眼珠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凶残的光芒。它显然被风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牢牢吸引,喉咙深处发出压抑而兴奋的低沉嘶吼,一步步朝着那块染血的岩石逼近。这头狼的体型比前日追杀凌云的那头稍小一圈,但四肢修长,肌肉线条贲张有力,爪尖不经意间划过坚硬的石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刺耳刮擦声,显得更加精悍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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