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风,带着越来越凛冽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刮过凌云早已被风沙打磨得粗糙的脸颊,留下阵阵生疼。
离开青风城已有月余,他一路向西,步履不停。走过了苍茫无际、草浪翻滚的原野,翻过了怪石嶙峋、云雾缭绕的险峻山岭。脚下的路越来越崎岖坎坷,人烟也越来越稀少,直至杳然。起初,还能在漫长的旅途中偶尔遇到一些赶着牛羊迁徙的牧民,或是驮着货物、风尘仆仆的行商队伍,彼此擦肩而过,留下短暂的喧嚣。到后来,连天空的飞鸟都渐渐绝迹,视野之中,只剩下无尽的、在秋风中瑟瑟摇曳的枯黄野草和裸露的、沉默如铁的灰黑色岩石,在呼啸的风中无声地矗立,构成一片死寂的天地。
空气中的气息,也悄然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不再有青风城那熟悉的、混杂着食物香气与人声鼎沸的市井烟火,也没有了青云山上萦绕不散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灵仙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铁锈般浓重的血腥、尸体腐烂的恶臭以及某种原始蛮荒、未曾开化气息的味道,隐隐地、无孔不入地弥漫在空气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胆寒的危险味道,仿佛预示着这片土地的主宰并非人类。
凌云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放缓。他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如鹰隼,警惕地、一遍遍地扫视着四周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的阴影。炼气一层的修为,虽然微末,却让他的感官比常人敏锐了许多,能够隐约察觉到潜藏在这死一般寂静之下的、属于掠食者的、冰冷而嗜血的凶残气息。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早已被长途跋涉磨得更加破旧,沾满了尘土和干枯的草屑,腰间的弯钩,也因为偶尔用来劈开荆棘开路或是处理捕到的猎物,刃口崩了几个小缺口,显得更加陈旧暗淡。但他的腰杆,却始终挺得笔直如松,每一步踏出,都沉稳而坚定,在荒芜的土地上留下清晰的足迹。
这日午后,天空是一片压抑的、仿佛铅块般沉重的铅灰色,浓云低垂翻滚,遮蔽了天光,让整个山谷都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昏暗之中,仿佛随时都会降下一场倾盆暴雨,将这片死寂彻底淹没。
凌云正行走在一片怪石嶙峋、如同迷宫般的山谷中。两侧的山壁陡峭如刀削斧劈,高耸入阴沉的天空,上面布满了深褐色的苔藓和虬结缠绕、不知名的枯藤,透着一股原始、荒芜、亘古不变的苍凉气息。只有风穿过石缝时发出的呜咽,如同鬼哭。
忽然,他的脚步在布满碎石的谷底顿住了,身体瞬间绷紧。
在山谷的尽头,一片相对开阔的平地上,赫然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那石碑约莫有三人高,由一整块黝黑如墨、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巨大岩石粗糙雕琢而成,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岁月风霜无情侵蚀的深刻痕迹,显得古老而沧桑,像一尊沉默的远古守卫。
石碑上,刻着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不是常见的工整楷书,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苍劲、笔锋如刀劈斧凿般的字体,每一笔都凌厉无比,深深嵌入岩石之中,仿佛带着一股蛮荒嗜血的凶性,力透石背。
“妖兽禁地,入内者十死无生!”
每一个字,都有脸盆大小,笔画间流淌着一种凝固的暗红色,不知是矿物本色还是干涸的血迹,透着一股直刺骨髓的森然寒意,无声地咆哮着,警告着每一个试图靠近的生灵,字里行间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而在石碑的周围,景象更是触目惊心,令人头皮发麻。无数根白骨,或完整,或碎裂,密密麻麻地挂满了石碑凹凸不平的边缘,以及旁边几株早已枯死、枝桠扭曲如鬼爪的枯树枝上。有人类的骸骨,头骨空洞的眼窝仿佛在凝视来者;也有各种奇形怪状、大小不一的野兽骨架,有的骨骼巨大如小山,肋骨如同巨矛,有的则纤细如飞鸟,散落一地。它们在呜咽的风中轻轻晃动、碰撞,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像是无数枉死的冤魂在低低啜泣,诉说着无声的恐惧。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在这里也仿佛凝固了,变得格外浓郁刺鼻,几乎令人窒息作呕。
这里,就是西荒的边界!那片传说中妖兽横行、危机四伏,连高阶修士都闻之色变、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忌之地——西荒的真正入口。
凌云站在距离石碑数十步远的地方,如同一尊石像,静静地凝视着那八个血淋淋的大字,以及周围那些无声诉说着死亡的白骨丛林。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神色,只有一种深沉的凝重和冰冷的审视,仿佛要将这一切烙印在心底。
他早就听说过西荒的存在。在青风城简陋的茶馆里,偶尔会有走南闯北、满脸风霜的江湖客,或是一些修为受损、眼神晦暗的落魄修士,用压低的声音,提起这片位于大陆西陲、被诅咒的蛮荒之地。他们说,西荒是妖兽的乐园,是人类的绝对禁区。里面不仅有无数凶残嗜血、力大无穷的低阶妖兽,更潜藏着能吞云吐雾、翻江倒海的恐怖大妖,还有各种无色无味、沾之即死的诡异瘴气和吞噬生命的流沙、毒沼等危险地貌,进去的人,十有**都是有去无回,尸骨无存。他们说,那里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充满了无法预测的未知和如影随形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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