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城的清晨,浸润着雨后特有的湿润与微凉。
昨夜的小雨不大,却已将街道冲刷得干干净净。清新的泥土气息弥漫在空气里,混杂着远处早市飘来的蔬菜清香与馒头麦香,令人闻之精神一振。
凌云拄着一根捡来的粗木棍,在清晨的街道上缓慢前行。
他的左臂用一块脏兮兮的破布草草缠裹着。昨天地痞砸破庙时,他试图阻拦,被其中一人狠狠踹中胳膊,虽未骨折,却已肿起大片,稍动便钻心地疼。
身上其他伤口,也因昨夜的激动与彻夜未眠,更显红肿疼痛。
腹中的饥饿感,如同无数只小手,不停地抓挠着他的肠胃。窝头被抢走,使他再次陷入断粮境地。
他脸色依旧苍白,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但那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明坚定。
丹田中那丝微弱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支撑着他,暂时驱散了身体的痛苦与饥饿的折磨。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去寻找食物或清理渠沟。
他朝着城南方向走去。
那里,是那个卖花女平日里摆摊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找她。
或许因为,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她是少数给予过他善意的人。
或许因为,手臂的伤口需要处理。
更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靠近那一点点微弱却属于“温暖”的东西。
城南街角,零星的摊贩已经出现。
卖花女的小摊也已支起。
她依旧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裙,梳着两条麻花辫,只是辫梢今天多了一朵小小的粉色蔷薇花,平添几分生气。
她正低头,小心翼翼整理篮中鲜花,轻轻拂拭掉花瓣上沾着的露水。
朝阳的金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染上一层柔和光晕,使她宛如一幅宁静美好的画。
凌云的脚步,不自觉地放缓了。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满身的尘土和伤痕,衣袍破损处沾着泥污,会不会……吓到她?
会不会……玷污了那份在清晨阳光下、鲜花簇拥中独有的宁静和美好?
他甚至产生了一丝退缩的念头,脚步在离她摊位几步远的地方踌躇不前。
就在这时,卖花女似乎感觉到了他灼热又犹豫的目光,抬起头来,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淡淡的影子。
当她看到凌云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就被真切的担忧取代,那担忧像水波一样在她清澈的眼眸里漾开。
“是你?”她认出了凌云,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一束带着露水的茉莉,站起身,目光急切地落在他缠着破布、血迹斑斑的左臂上,“你的胳膊……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凌云这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声音因为疼痛和疲惫而有些沙哑:“没什么,不小心……碰了一下。”他想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淤青,表情显得有些僵硬。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被地痞欺负的事情,不想让她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染上阴霾,更不想将她卷入这些他如今深陷其中的污秽和危险之中。
卖花女却显然不相信他轻描淡写的话。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能看穿他强装的镇定。
她走到他面前,不顾他身上的尘土,仔细地看了看他胳膊上那胡乱缠着的、污迹斑斑的破布,又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脸颊新增的淤青和额角一道细细的血痕上,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像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这哪里是碰了一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压抑的愤怒,“是不是……是不是昨天那些坏人干的?他们又找你麻烦了?”
凌云避开了她的视线,沉默地垂下了眼睑,紧抿着唇,这无言的姿态,算是默认了。
卖花女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光在眼眶里打转。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他们太过分了!简直……简直欺人太甚!”她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
“不关你的事!”凌云连忙打断她,语气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我自己要管的,路见不平,和你没关系。”他不想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蒙上自责的阴影。
卖花女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深深的感激,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还有一丝……对他这份担当和勇气的敬佩。她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凌云说:“你等一下,千万别走开。”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
说完,她转身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小摊后面,蹲下身,在一个看起来用了很久、边缘已经磨损的小小布包里,急切地翻找着,片刻后,她翻找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洗得发白的干净布条和一小瓶看起来像是药膏的东西。
“这个给你。”她快步走回来,将布条和那个小小的陶制药膏瓶塞进凌云没受伤的右手里,“这是我娘以前用的草药膏,治跌打损伤很管用的,我一直留着没舍得用。你把伤口好好清理一下,重新包扎起来吧,这样胡乱裹着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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