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余下屋檐滴答的残水,敲打着湿漉漉的石阶,发出单调而孤寂的回响。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淡淡的晨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斜斜地洒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细小尘埃,那些尘埃在光束中旋转、飘浮,仿佛无数微小的生命在无声地舞动。
狂风也平息了,只剩下偶尔从破损窗棂钻进来的微风,带着雨后的湿冷,拂过脸颊,带来一阵清冽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味和朽木的霉腐气息。
凌云依旧蜷缩在神像底座旁,意识在混沌与清醒之间反复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胸腔起伏如同被火钳钳制。
高烧并没有退去,他的身体依旧滚烫,像一块被火烤过的烙铁,皮肤下的热浪一**涌来。但奇怪的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四肢僵硬如枯木,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
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仿佛有砂纸在喉间摩擦,连唾液都成了奢侈。
他想喝水,想找点东西填饱肚子,想逃离这个冰冷潮湿的破庙,逃离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
可他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皮也重得如同黏在了一起,每一次试图睁眼都如同掀起千斤重帘。
死亡的阴影,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缓缓地向他笼罩下来,那阴影冰冷而粘稠,包裹住他的意识,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放弃的念头,一种疲惫到骨子里的解脱感。
就这样吧。
就这样结束,或许也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忍受饥饿、寒冷、疼痛和屈辱了,不用再面对那些嘲笑和背叛。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倦怠,仿佛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空壳。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玻璃碎片,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那一刻,一阵缓慢而蹒跚的脚步声,从破庙门口传来,那声音打破了死寂,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哒……哒……哒……”
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像是有人拖着一条不便的腿,在地上艰难地挪动,每一步都伴随着木杖敲击地面的闷响,在空旷的庙宇中回荡。
凌云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动了,那声音如同一根细针,刺穿了他麻木的屏障。
他费力地掀开一条眼缝,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拄着一根破旧的木杖,一步一瘸地走进破庙,那身影在晨光中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寂。
那是一个老乞丐。
他穿着一件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棉袄,棉花从破洞中露出来,像是一朵朵肮脏的白花,衣襟上沾满了油污和泥点。头发和胡须花白而杂乱,纠结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眼神空洞而疲惫。他的一条腿似乎有残疾,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全靠那根木杖支撑着身体,每一步都显得异常吃力。
老乞丐显然也没想到破庙里还有其他人,他愣了一下,浑浊的眼睛在凌云身上打量了片刻,那目光中带着一丝警惕和困惑,随后发出一阵沙哑的咳嗽声,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
“咳咳……”
他没有说话,只是拖着瘸腿,慢慢地走到破庙的另一个角落,靠在墙壁上,缓缓地坐了下来,动作缓慢得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放下手中的木杖,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样破旧的瓦碗,那碗边缘布满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
碗里,装着小半碗浑浊的米汤,上面还漂浮着几粒未煮烂的米粒和一些细小的杂质,汤水泛着淡淡的黄色,显然是放了一夜的残羹。
显然,这是他昨天辛苦一天讨来的口粮,可能是一整天的奔波换来的唯一食物。
老乞丐捧着瓦碗,对着碗里的米汤,贪婪地吸了吸鼻子,然后用一个缺口的木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米汤,送进嘴里,那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宝。
他吃得很慢,很珍惜,每一口都要在嘴里咀嚼很久才咽下去,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轻微的叹息。
米汤的淡淡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传入凌云的鼻腔,那是一种带着米粒焦香和泥土味的朴素气息。
那是一种极其朴素、甚至可以说得上寒酸的香气,远不及他曾经吃过的任何一种珍馐美味,没有山珍的鲜美,没有海味的醇厚,只有最原始的粮食味道。
可此刻,这股香气,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凌云,唤醒了他沉睡的感官。
他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噜噜”叫了起来,声音在这寂静的破庙里,显得格外清晰,如同擂鼓般在胸腔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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