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风城的夜色,带着一股比白日更甚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将整座城池淹没。
街道上的行人早已散去,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寒风中摇曳,散发着微弱而朦胧的光芒。偶尔有晚归的醉汉,唱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踉跄地从街头走过,很快又消失在黑暗的巷弄深处。
凌云拖着沉重而疲惫的脚步,漫无目的地在空寂的街道上行走。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半块发霉的窝头。
从下午在街头乞讨,到现在夜幕降临,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栖身之所。城隍庙已经被几个乞丐占据了,他一靠近,就遭到了凶狠的驱赶和威胁。那些曾经他连眼角都不会瞥一下的乞丐,如今却能将他这个“前仙师”逼得落荒而逃。
这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身上的寒冷更加难受。
腹中的饥饿感,因为那半块发霉的窝头而稍微缓解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胃部隐隐的绞痛——那霉味,显然对他虚弱的肠胃造成了刺激。
但他不敢再吃了。
这半块窝头,是他目前唯一的食物。他不知道下一顿饭在哪里,必须省着点吃。
寒风越来越大,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他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手脚也变得麻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冰碴上。
他必须找个地方避避风寒。
否则,就算不饿死,也会被这刺骨的寒风冻死。
凌云的目光,在黑暗中四处搜寻。
终于,在城池的西北角,他看到了一座破败的庙宇。
那庙宇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院墙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杂草丛生的庭院。庙宇的正门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两根腐朽的木柱,歪斜地立在那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庙宇的屋顶也有好几处破洞,月光透过破洞,洒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就这里了。”
凌云心中苦笑一声,这大概是他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容身之所了。
他深吸一口气,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进了那座破庙。
一进入庙门,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便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庙宇不大,正中央供奉着一尊残破的神像,神像的半边脸已经塌了,身上布满了蛛网和灰尘,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
庙宇的角落里,堆放着一些腐朽断裂的木板和早已枯黄发脆的稻草,地上散落着各种辨不清原貌的垃圾和鸟兽干涸发白的粪便,厚厚的尘土覆盖其上,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这片荒凉之地了。
凌云皱了皱眉头,一股混杂着霉烂、尘土和粪便的刺鼻气味直冲鼻腔,他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和心中的强烈不适,迫使自己适应这污浊的环境。
这里虽然肮脏破败得令人作呕,残破的屋顶甚至能望见几片深蓝色的夜空,但至少四面残存的墙壁尚能勉强遮挡一些寒风冷雨,提供一个临时的栖身之所。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那尊缺了半张脸的神像旁边,那里相对干净一些,积灰似乎也稍薄。他用脚胡乱扫了扫地上的浮尘,激起的烟灰让他忍不住呛咳了几声,然后才艰难地蜷缩起冰冷僵硬的身体,将整个后背紧紧贴靠在冰冷坚硬的神像底座上。
那冰冷的石头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他身上单薄破烂的粗布衣衫,直抵骨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牙齿微微磕碰,但他已经顾不上了。连续数日的奔波、饥饿与精神上的巨大打击,早已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此刻他疲惫到了极点,只想尽快闭上沉重的眼皮,获得片刻的喘息。
他将怀中那半块早已发霉变硬、散发着酸腐气味的窝头,如同对待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放在身旁尚算平整的石板上,又仔细地摸索出一块同样肮脏不堪的破布,郑重其事地将窝头盖了起来——他怕深夜里那些无处不在的老鼠或者其他饥肠辘辘的小动物循着气味前来偷食。这半块窝头,是他此刻活下去的唯一指望。
做完这一切,他才如释重负般缓缓合上布满血丝的眼皮,试图沉入梦乡,暂时忘却现实的残酷。
然而,腹中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刀绞般的剧烈饥饿感,以及周身无处不在、侵入骨髓的寒冷,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不断噬咬着他的神经。他辗转反侧,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断摩擦,粗糙的地面硌得生疼,却始终难以捕捉到一丝安稳的睡意。
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意识开始模糊飘荡,他仿佛又回到了青云宗那宏伟庄严的紫霞殿。
温暖如春的殿内,常年燃烧着名贵的灵木熏香,那清雅悠远的香气丝丝缕缕,沁人心脾。他舒适地躺在温润光滑、散发着氤氲暖气的暖玉床上,身上盖着轻柔如云、绣着繁复祥云图案的丝绸锦被。几名身着素雅衣裙的侍女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侧,随时奉上精致的灵果点心和温热的灵茶。玄阳子师尊和各位平日里威严赫赫的长老们,此刻都围在他身边,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期许,对他卓越的天赋和无限的潜力赞不绝口……那时候的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是青云宗上下公认的未来支柱,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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