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过崖的风,比往日更加凛冽刺骨,呼啸着穿过嶙峋的山石缝隙,发出凄厉的呜咽。
光秃秃的黝黑崖壁上,只有几株顽强的野草在狂风中瑟缩颤抖,叶片摩擦着岩石,发出呜咽般的悲鸣。一条蜿蜒陡峭的石阶,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冰冷,从深不见底的崖底艰难地向上延伸,直插入上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云雾深处,仿佛一条通往绝望的冰冷天梯。
凌云就枯坐在这条石阶的中段,背脊紧贴着身后冰冷粗糙的岩石。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三天,几乎纹丝不动。
三天前,他被执法弟子面无表情地押解上这思过崖,就此开始了为期三年的面壁生涯。没有他熟悉的华丽宫殿,没有一丝温暖的被褥,甚至连一块稍微柔软些的坐垫都成了奢望。陪伴他的,只有这亘古不变的冰冷岩石,永无止息的呼啸山风,以及那无边无际、足以吞噬一切的孤寂。
他身上那件曾象征身份、用金线织就的锦袍,早已被山风吹得失去了所有光泽,沾满了尘土和细碎的草屑,金线脱落,玉扣蒙尘。头发依旧散乱地披在肩头,脸上胡子拉碴,如同乱草。眼神空洞地凝望着崖下那片翻滚不息、模糊不清的茫茫云海,视线仿佛穿透了云雾,又仿佛什么都没看进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丹田处的剧痛虽然已减轻了许多,不再如最初那般撕心裂肺,但体内那种空荡荡、灵力枯竭的虚弱感,却像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冰冷地提醒着他那场惨痛的失败,提醒着他已经彻底失去的一切——地位、修为、还有那虚幻的荣光。
这漫长的三天,他几乎没怎么动过,也没怎么开口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喉咙里,化作一片苦涩的沉默。
曾经那些如众星捧月般围绕在他身边的熟悉面孔,那些堆满谄媚的虚假笑容,那些此起彼伏的阿谀奉承之语,此刻却如同无数个阴魂不散的鬼魅,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地盘旋、叫嚣、放大,每一个音节都变成尖锐的嘲讽,让他感到一阵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几乎要将理智焚尽的愤怒。
“少宗,您慢点,让属下给您开路!这等地方,莫要脏了您的靴子!”
“少宗英明神武,这等小事,哪用得着您亲自出手?交给我们便是!”
“少宗放心,那石磊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仗着几分运气罢了,迟早会被您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少宗主神功盖世,未来定能领袖群伦!”
……
那些曾经让他飘飘然、无比受用的蜜语甜言,此刻在记忆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裸的讽刺,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他天真地以为那些人是真心实意地拥戴他,以为他们是他最忠实的追随者,是他可以托付后背的“自己人”。可到头来,残酷的现实却让他看清,那不过是一场精心编织的、仅仅基于他“少宗”身份的虚假繁荣。
身份一旦被剥夺,那些所谓的“忠诚”与“情谊”,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这日沉闷的午后,崖下那死寂的石阶上,竟意外地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这久违的、属于人间的声响,似乎触动了凌云那早已麻木僵死的神经。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沉重的头颅抬起,目光浑浊地投向石阶下方。
只见几个身着内门弟子标志性服饰的青年,正沿着那陡峭的石阶,一步步向上走来。他们步履轻松,有说有笑,刻意放大的谈笑声在空旷的山崖间回荡,显得分外刺耳,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
为首的那人,凌云认得。
正是那个赵阔。
曾经最会拍他马屁、一口一个“少宗”叫得最勤、最响亮的内门弟子。如今在大比中晋级四强,风头正劲,俨然已是内门弟子中的新贵红人。
在赵阔身边簇拥着的,还有钱明、孙浩……一张张都是曾经围绕在他凌云身边,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自己人”。
看着这群拾级而上、意气风发的昔日“故人”,凌云的眼中,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微弱地闪动了一下。
是期待?是对昔日情分残存的一丝卑微期待?是愤怒?是对背叛和落井下石那刻骨的愤怒?还是别的什么难以言喻的情绪?是羞惭?是绝望?是自嘲?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他潜意识里,还希望这些人能念及旧情,上来跟他说几句话,哪怕只是几句虚伪的安慰,也好过这死寂般的沉默。
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又一记响亮的耳光,冰冷而残酷。
赵阔、钱明、孙浩等一行人,刚从山下的集市归来,手里还拎着些灵果佳酿,谈笑风生间,沿着蜿蜒的石阶向上攀登,很快便看到了那个孤零零坐在石阶中段的身影——凌云。 他蜷缩在那里,衣衫沾染着尘土和暗红的血迹,与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宗形象判若云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