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峰深处,人迹罕至,千仞绝壁环抱之中,一道飞瀑自九天悬落,堪称鬼斧神工之奇景。水流自数十丈高的悬崖顶端轰然倾泻,其势若九天银河倒悬人间,挟万钧雷霆之势,狠狠撞击在下方一方历经亿万年冲刷、光滑如镜的巨型青石之上。撞击之声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轰鸣在山谷间反复回荡,仿佛远古巨兽的咆哮,震得人心神摇曳。激荡而起的浓郁水汽凝成白茫茫的浓雾,弥漫升腾,氤氲不散。每当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这片水雾之上,便折射出一道道绚丽却转瞬即逝的七彩霓虹,如梦似幻,更衬得此地险峻非凡。
然而,这壮丽奇景之下,却蕴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凶险。此地的水流不仅湍急如奔雷,更因自高空坠落、汇聚于狭窄谷口,天然蕴含着一股磅礴无匹的冲撞巨力。寻常炼气期修士,哪怕只是靠近瀑布边缘,站立片刻,便会被那股无形的、持续不断的震荡之力震得气血翻腾,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经脉更是如遭针砭,苦不堪言。至于长时间置身于那瀑布核心,承受那万钧水流的持续轰击进行修炼?无异于痴人说梦,自寻死路。
然而此刻,就在那奔腾咆哮、仿佛能碾碎一切的瀑布洪流中央,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异常平整、光可鉴人的巨大青石之上,却赫然屹立着一道身影。那身影壮硕如山,肌肉虬结,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韧。
正是石磊。
他**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狂暴水流的持续冲击下,泛着一种油亮而坚韧的光泽,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千锤百炼的金属。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双膝微屈,双腿如同千年古树的虬根,深深“扎”进湿滑的岩石表面,任凭那千斤重的水幕如同无数柄无形的巨锤,挟着冰冷刺骨的寒意,一刻不停地狠狠砸落在他宽阔的脊背、厚实的肩膀以及坚硬的头颅之上。水花在他身上炸裂四溅,发出沉闷的“砰砰”巨响。他的身形却如同钉死在岩石上,纹丝不动,仿佛早已与脚下这块万古青石融为一体,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岿然不动。
这已经是他在此承受非人折磨的第七个昼夜。
七日前,在历经无数个日夜的苦修,终于将《碎石拳》前两式“裂石”、“崩山”锤炼至圆融无暇、信手拈来的境界后,他便毅然决然地踏入了这片绝地。冥冥之中,他感悟到那第三式“石破天惊”的真谛,绝非仅仅在于刚猛无俦的蛮力,更在于领悟一种玄之又玄的“势”——一种能与天地万物产生共鸣、引动自然伟力、一往无前、摧枯拉朽的意境!而这奔腾不息、蕴含天地至理与毁灭性力量的断云飞瀑,无疑是他感悟这种“势”的最佳,也是最残酷无情的严师。
最初的几日,是无边无际、深入骨髓的煎熬,如同置身炼狱。
水流的冲击力,远超他最初的想象。每一次巨浪砸下,都绝非简单的拍打,而是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达万钧的巨锤,裹挟着整个瀑布的势能,狠狠夯击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第一天,他只凭着一股狠劲咬牙支撑了一个时辰,便被狂暴的水流冲得东倒西歪,步履蹒跚,险些跌落深潭。当他拖着几乎散架的身躯爬上岸边,后背早已是青紫肿胀一片,火辣辣的痛感深入骨髓。第二天,他强提精神,凭借惊人的意志力,将时间延长到了两个时辰。然而代价是巨大的,口鼻之中已然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痕,五脏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但他心中那团火,未曾熄灭。放弃?从未真正出现在他的选择之中。
自那以后,每天清晨,当天边刚泛起一丝朦胧的鱼肚白,星辰尚未完全隐退,他便准时踏入冰冷刺骨的潭水,攀上那块象征着磨砺与痛苦的巨岩,一站就是一整个漫长的白昼。直到体力彻底耗尽,精神恍惚涣散,再也无法维持站姿,被汹涌奔腾的水流无情地冲倒在寒潭之中,他才如同一条濒死的鱼,挣扎着爬上岸,拖着仿佛被拆散重组过无数次、沉重得如同灌满铅块的身躯,回到不远处石缝中那个简陋的栖身之所,进行短暂而宝贵的喘息。一旦身体恢复一丝丝力气,意识从昏沉中挣扎出来,他便又毫不犹豫地、义无反顾地再次投入那近乎自虐的苦修循环。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他的身体,早已无数次被推向了崩溃的边缘,甚至无数次越过了那道界限,却又在钢铁般意志的支撑下,一次次从崩溃的废墟中重新站起,变得更加坚韧。
后背的皮肤,被反复撞击、撕裂、结痂,又再次撕裂……如此循环往复,早已变得麻木僵硬,如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失去知觉的硬壳。双臂因长时间保持着防御姿态,对抗着水流的冲击,肌肉僵硬紧绷得如同两块冰冷的、没有生命的岩石,每一次试图弯曲关节,都伴随着深入骨髓、钻心剜骨的剧痛,仿佛筋腱随时都会断裂。双腿更像是灌满了沉重冰冷的铅水,每一次从冰冷的潭水中站起,重新踏上那块光滑的青石,都需要榨干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调动起灵魂深处所有不屈的意志力,才能勉强支撑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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