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峰的云锦花,开得正盛。
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如同天边的云霞,铺满了整座山峰的缓坡。风拂过,花海翻涌,
香气浓郁得近乎凝成实质,每一缕都沉甸甸地压在空气里,仿佛能滴出醇香的蜜来,寻常人哪怕只是吸入一口,都会觉得神魂颠倒,飘飘欲仙。往年这个时节,美人峰顶的望月台,向来是青云宗弟子们趋之若鹜的赏景胜地,繁花似锦,灵气氤氲,笑语欢声不绝于耳。然而今日,通往峰顶那条蜿蜒的青石山道,却被一队身着内门服饰、神情肃穆的弟子牢牢把守,森严的架势拒人于千里之外,寻常弟子莫说登顶,就连靠近山脚那片开满野花的缓坡,都会被无声地驱离。
这一切的异样,皆因峰顶那座悬于云海之上的望月台,此刻正举行着一场与风雅赏景毫不相干、甚至带着几分荒诞意味的“宴会”。
凌云身姿舒展,端然稳坐在主位那张雕工繁复的梨花木椅上,锦蓝色的长袍在午后的阳光下流淌着华贵的光泽,其上用细如发丝的金线精绣的云纹,随着他细微的动作折射出点点碎金,晃得人眼花。他面前的白玉托盘温润剔透,托盘中央,一只同质的玉碗盛着半碗乳白色的汤羹,汤羹表面,几片近乎透明的花瓣悠悠漂浮,散发着一种淡雅却精纯到令人心悸的灵气波动,仅仅是嗅到一丝,便觉四肢百骸都为之舒畅。
那几片晶莹的花瓣,其源头正是那株千年雪莲。
这株雪莲,堪称青云宗药库压箱底的半株至宝。据传它采自极北冰原深处,万丈冰川之下,历经百年寒冰滋养,早已蕴藏了难以估量的天地精华与生命本源。它被秘藏百年,是玄阳子掌门视为心头肉、准备在冲击化神境那生死攸关时刻才动用的核心底蕴。可就在短短三日前,凌云以“灵根反噬后本源动荡,急需珍稀之物滋养稳固”为由,软语央求,又辅以九窍玲珑心传人的身份施压,费尽口舌,终是从玄阳子紧锁的眉头和犹豫的眼神中,“借”得了这半株关乎宗门未来的重宝。
“来来来,都别愣着,尝尝。”凌云唇角勾起一抹矜贵的笑意,亲手端起那白玉碗,对着下首三位青年举了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分享意味,“这千年雪莲熬煮的灵汤,便是放眼整个东域修真界,能有此口福的人,怕也屈指可数。”
坐在他对面的三位青年,皆是青云宗内门弟子中背景显赫的角色。左侧是执法长老赵长老的嫡孙赵阔,身形魁梧,眼神锐利;居中者是灵药峰首座钱真人的亲侄钱明,面皮白净,自带一股药草气息;右侧则是外门大执事孙铁山的独子孙浩,眉眼活络,透着几分精明。三人修为皆在炼气六层,平日里便以凌云马首是瞻,是他在这偌大宗门中为数不多能呼来喝去的“好友”——或者说,是深谙依附之道的追随者。
此刻,三双眼睛都死死盯着那碗中乳白汤羹上漂浮的晶莹花瓣,眼底深处压抑不住的激动与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少宗当真是……好大的手笔!惊世骇俗的手笔啊!”赵阔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小心翼翼地端起自己面前分得的一小碗,如同捧着稀世奇珍,轻轻抿了一口。汤液入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甘醇瞬间席卷味蕾,紧接着是磅礴精纯的灵气如同温热的暖流,轰然涌入经脉,直冲丹田。他猛地闭上眼睛,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最终定格为一种近乎迷醉的狂喜,“天呐!这灵气……这精纯度!比我祖父珍藏的那颗凝神丹,强了何止十倍!真真是夺天地造化的至宝!”
“自然。”凌云傲然一笑,仿佛只是听到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赞叹。他优雅地拿起汤勺,从自己碗中舀起一片近乎透明的花瓣,缓缓送入口中。那花瓣入口即化,甚至无需咀嚼,便化作一股清凉至极又磅礴无匹的生命精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从丹田炸开,汹涌地冲刷着他因灵根反噬而处处隐痛的奇经八脉。受损的经脉在这股浩瀚精纯的滋养下,传来一阵阵酥麻痒意,竟有快速修复愈合的征兆。这便是千年雪莲的神异之处,即便是如此暴殄天物地煮汤,其蕴含的无上精华,也足以让筑基修士打破头颅争抢,甚至令金丹大能都为之眼热。
钱明将碗中最后一口汤羹珍惜地喝尽,又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看着碗底残留的几丝乳白痕迹,脸上露出混合着满足与肉疼的惋惜:“这等神物……若是能请丹道大师出手,辅以其他灵药,炼成几炉宝丹,至少……至少也能助我们突破一层修为壁垒吧?就这么煮汤喝了,实在是……唉。”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突破?”凌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嗤笑一声,随手将玉碗搁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靠着丹药,像蜗牛爬坡一样,一粒一粒地去堆修为?那种慢腾腾、低贱的方式,也配得上这千年雪莲的身份?”
他霍然起身,负手踱步至望月台那白玉雕栏的边缘,山风猎猎,吹动他锦蓝的袍袖。他抬手指向远方云雾缭绕、如同利剑般刺破苍穹的青云七十二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气:“于我凌云而言,这雪莲,不过是修行路上解闷的一味调剂,是今日与诸友同乐的一道点心!待他日我执掌青云宗权柄,莫说这区区千年雪莲,便是万年雪莲、传说中的不死仙药,想要多少,便有多少!整个宗门的宝库,都将为我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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