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的秋意带着凛冽的锋芒,卷着枯黄的草屑和细碎的沙砾,呼啸着掠过风蚀严重的废弃堡垒,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凌云独立于堡垒最高处那摇摇欲坠的了望塔顶,身形如钉,任凭如刀的风刃刮过脸颊,留下细微的刺痛感,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穿透漫天迷蒙的尘沙,坚定地投向远方那在暮色中轮廓起伏的暗色山峦。
他的气息比三个月前浑厚凝实了数倍不止。
炼气九层巅峰。
这三个月来,他未曾刻意追求境界的飞速跃升,却在一次次与高阶妖兽的浴血搏杀、对《九转涅盘功》奥义的日夜精研、以及体内那枚九窍玲珑心运转得愈发圆融无碍的过程中,让自身的灵力如同西荒干涸后又重新被滋养的古老河床,在无数次冲刷与沉淀间,于不知不觉中被拓宽、被夯实、被锤炼得无比坚韧。如今丹田内积蓄的灵力早已不再是当初奔腾不息的溪流,而更像是一片浩瀚深邃、波澜不惊却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湖泊,每一次灵力在经脉中流转,都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心悸的威压。灰褐色的“尘雾”状灵气如呼吸般自然萦绕在他周身,看似质朴不起眼,却能在心意驱使的瞬间,爆发出足以撼动山岳、撕裂巨石的磅礴伟力。
更重要的是,那层横亘在炼气期与筑基期之间、曾遥不可及的无形壁垒,此刻已清晰地矗立在感知的尽头。
近在咫尺。
近得仿佛只隔着一层薄纸。
他甚至能用指尖在虚无中“触”到那壁垒的存在——一种冰冷、坚韧、非金非石的奇异质感。同时,壁垒另一侧,属于筑基期那磅礴、精纯、如同海潮般浩瀚的灵力波动,正透过这层阻碍,丝丝缕缕地传递过来,引得他心神微颤。这种奇异的感知,正是源自九窍玲珑心的玄妙共鸣。每当心窍间流转的灵力触及那层壁垒时,便会激起一阵细微而清晰的震颤,如同沉重的钟槌撞在巨大的铜钟内壁之上,荡开层层无形却有力的涟漪,直抵灵魂深处。
“是时候了。”凌云低声自语,声音在风沙中几不可闻,但掌心却不自觉地用力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筑基,这是修仙者漫长道途上真正的第一道分水岭。
炼气期修士尚需依赖天地间游离的灵气滋养经脉、积蓄力量,而筑基,则是要将这磅礴的灵气彻底炼化、凝结、升华,于自身丹田之内开辟出一方独属于自己的、稳固的“小天地”。这不仅意味着灵力总量将迎来一次难以想象的暴涨、寿元随之大幅激增,更代表着从此可以施展更为精妙绝伦的术法、御使威力更加强大的法器,真正意义上地踏入“仙”途,窥得大道一角。
然而,筑基的凶险程度,远超炼气期的任何一次小境界突破。
他曾在青云宗的浩如烟海的典籍中见过明确的记载:筑基之时,需引动庞大而狂暴的天地灵气强行灌体,冲击本就脆弱的丹田与周身经脉,稍有不慎,便会导致灵力彻底暴走失控。轻则经脉寸寸断裂、毕生修为付诸东流,沦为废人;重则当场爆体而亡,尸骨无存。尤其是在这资源匮乏、环境险恶的西荒之地,修士筑基的失败率更是高得令人心悸,据传死亡率高达三成!正因如此,无数修士终生卡在炼气九层巅峰这道门槛前,踌躇不前,终其一生也鼓不起勇气去迈出那生死攸关的一步。
凌云深知,他绝不能失败。
手指下意识地探入怀中,触碰到那个温润的玉瓶。瓶中静静躺着三枚龙眼大小的“聚气丹”以及一枚色泽更为深沉、灵气内蕴的“固元丹”。这是他不久前在黑风镇,用拼死猎杀一头三阶妖兽所得的内丹,几乎倾尽所有才艰难换来的保命丹药。聚气丹能在筑基的关键时刻,辅助修士凝聚引导狂暴的天地灵气,减轻冲击;而固元丹更是救命之物,能在灵力即将失控暴走的边缘,强行稳固丹田、护住心脉一线生机。这些丹药,若是在青云宗全盛之时,他或许根本不屑一顾,如今却被他视若珍宝,贴身收藏——西荒这三个月残酷的生死磨砺,早已教会了他一个道理:任何一丝一毫能增加胜算的准备,都绝不应该轻视。
寻找一处绝对安全的筑基之地,成了眼下最迫切的要务。
西荒腹地妖兽横行,人迹罕至,看似是隐匿突破的天然屏障,却存在着巨大的隐患——筑基时引动的庞大灵气异象,极有可能在突破最紧要的关头,吸引来强大的高阶妖兽觊觎,后果不堪设想。而靠近人类聚集的城镇坊市,又太过喧嚣嘈杂,修士往来频繁,极易被有心人察觉灵力波动——以他如今敏感的身份和处境,行踪一旦暴露,同样是灭顶之灾。
眼前这座废弃的黑石堡垒,是他在西荒边缘区域反复搜寻、仔细勘察了整整五日之后,才最终选定的地点。
堡垒不知建于何年何月,巨大的墙体由一种深沉的黑曜石砌成,饱经风霜侵蚀,许多地方早已坍塌倾颓,露出内部黢黑幽深的空洞,唯有中央的主楼结构尚算坚固,勉强保持着大体的完整。堡垒周围散落着大量锈迹斑斑、几乎与砂砾融为一体的断裂兵器和森白枯骨,空气中常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与岁月腐朽的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经历过的惨烈厮杀与无尽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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