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潘二郎而言,这个秋天,更是他人生中一段前所未有的宁静而温暖的时光。城主燕枭雄那日武馆“赏识”所带来的无形压力,仿佛随着季节的流转而暂时沉淀了下去。燕枭雄没有再召见他,也没有进一步的指示,就像一阵偶然刮过的风,了无痕迹。这使得潘二郎能够将更多的心神,投入到武馆的日常事务和与周梅梅日渐深厚的情感之中。
他在武馆中愈发沉稳干练。教导弟子时耐心细致,处理庶务时井井有条,与韩刚馆主和诸位同僚的关系也相处得愈发融洽。他刻意收敛了所有可能引人注目的锋芒,将那份源自《大自在心经》的奇异力量深深隐藏,言行举止完全符合一个勤勉、可靠、正值上升期的年轻教习形象。唯有在夜深人静,独自于河畔小屋中修炼时,他才能感受到体内那缕炁感如春蚕吐丝般,悄然壮大,滋养着他的身心,带给他面对未知时一丝宝贵的底气。
然而,真正让他感到生活充满阳光的,是周梅梅。他们的感情,如同这秋日的果实,在不知不觉中成熟、饱满。不再需要任何借口,每日武馆散值后,顺路去周记年糕铺坐一坐,已成为潘二郎雷打不动的习惯。那间飘着糯米甜香的小铺,那个有着温暖灯火的后院,成了他心灵的港湾。
有时,他到了铺子,正赶上忙碌。他便自然而然地挽起袖子,帮着周老汉将一袋袋新到的糯米扛进仓房,或是替梅姨照看一会儿灶火,看着蒸笼里冒出带着甜味的白汽。周老汉起初还会客气两句,后来便只是笑着递过一碗热茶,拍拍他的肩膀。梅姨更是把他当成了自家人,嘘寒问暖,饭菜总是特意给他留出最好的一份。
更多的时候,是清闲的傍晚。铺子打了烊,周老汉在柜台后吧嗒着旱烟算账,梅姨在灶间收拾。潘二郎就和周梅梅坐在后院那棵叶子已落了大半的老槐树下。石桌上摆着一壶粗茶,两碟梅姨做的精巧点心。梅梅或是就着最后的天光做着针线,给父亲缝补衣裳,或是低声和潘二郎说着街坊四邻的趣事,铺子里遇到的形形色色的客人。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秋天的风,话语里带着对平凡生活的满足和细微的洞察。潘二郎常常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纤长的手指灵巧地穿梭,看着她说话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心中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安宁与幸福。他偶尔会说些武馆的见闻,或是自己小时候随父亲进山打猎的趣事,梅梅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
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有这种日复一日的陪伴和点滴积累的深情。一个眼神的交汇,一次不经意的触碰,一句寻常的关怀,都足以让彼此的心湖泛起涟漪。周老汉和梅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的石头渐渐落了地。女儿能托付给这样一个踏实、重情义的年轻人,是他们最大的欣慰。
这一日,恰逢潘二郎休沐。天气格外的好,碧空如洗,阳光暖融融的。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色新布衫,整个人显得精神焕发。来到周家铺子时,梅姨正端出一笼刚出锅的豆沙桂花糕,热气腾腾,甜香四溢。
“二郎来得正好,快尝尝鲜!”梅姨笑着招呼。
潘二郎道了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寻向里间。只见周梅梅正从里面走出来,她今日似乎也特意打扮过,穿了一件新做的浅杏色提花夹袄,下身是素雅的月白长裙,乌黑的秀发挽成简单的髻,鬓边簪了一小簇新采的、鹅黄色的金桂,人还未至,那清甜的幽香已先飘了过来。见到潘二郎,她脸上立刻飞起两朵红云,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羞涩和欢喜,比满城的秋色还要动人。
“爹说…今天铺子不忙,天气又好…”梅梅声如蚊蚋,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问你要不要…去城外走走…枫叶岭的叶子,听说红得最好看了…”
周老汉在一旁磕了磕烟袋锅,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去吧去吧,年轻人整天闷在城里做什么?去透透气,顺便…给你梅姨采些好看的枫叶回来,她喜欢拿来压干做书签。”
潘二郎心中大喜,连忙应下。两人辞别了周老汉和梅姨,一前一后出了铺子。初时还有些拘谨,并排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秋风拂过,带来阵阵凉爽。路边的摊贩吆喝着新上市的秋梨和柿子,孩童举着糖人嬉笑跑过,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走过最热闹的街市,行人渐稀。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金黄的叶子如同蝴蝶般翩翩落下,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潘二郎悄悄放慢脚步,与梅梅并肩而行。他能闻到她发间金桂的清香,能感受到她微微加速的呼吸。
“冷吗?”他轻声问,看到她纤细的手指在秋风里有些发红。
“不冷。”梅梅摇摇头,偷偷抬眼看他,又迅速低下。
潘二郎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小手。梅梅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却被潘二郎更紧地、却无比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很小,很软,指尖带着一丝常年劳作的粗糙感,却让潘二郎感到无比的踏实和温暖。梅梅没有再挣脱,任由他握着,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心跳如擂鼓,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裹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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