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洞穴的岩壁在火把下泛着青灰色,苏芽的指节抵着洞壁,触感干燥得几乎要擦出火星。
她数着脚步,第十步时靴底碾过一粒碎石——咔嗒,回音比之前闷了三分。
"三间石室。"
她转头对燕迟说,声音里裹着热气
"最里间能囤粮,中间做暖房,外间住人。"
小禾扯了扯她的衣袖,炭笔在掌心写:"热乎气往这边走。"她指尖指向洞底,发梢沾着的冰碴子随着动作簌簌落进衣领。
阿青早扛着冰镐冲在前头,冰镐头磕在地面的闷响里,突然传来"叮咚"一声——像石子落进了水潭。
"停。"
苏芽按住阿青的手腕。
众人围过来时,地面已洇开巴掌大的湿痕,正中央的石缝里,一滴水珠"啪"地砸在她手背上。
不凉,甚至带着丝温意。
燕迟蹲下身,用陶碗接了半盏。
他凑到鼻尖嗅了嗅,又抿了一小口,喉结动了动
"微甘,没土腥气。"
火把映得他眼尾发亮
"能喝,引到外头的冻土上,说不定能浇出苗。"
苏芽没接话。
她半跪着,指甲刮开渠边的泥,借着火光看——泥里嵌着细密的爪印,比老鼠大些,爪尖却更钝
"去拿捕鼠笼。"
她对老耿说
"今晚下在渠边。"
老耿张了张嘴,最终只应了声"好",转身时冰镐撞在岩壁上,发出闷闷的响。
第二日清晨,笼子里的灰毛地鼠还在扑腾。
苏芽用产钳剖开它的肚子,胃囊里挤出半冻的绿渣——是苔根,还有几丝蕨茎的纤维。
"它活过了这个冬天。"
她举起胃囊给围过来的流民看
"说明地底下长得出吃的。"
人群里炸开一声抽气。
春桃怀里的婴孩被惊得哭起来,她却顾不上哄,只盯着那团绿渣喃喃
"真能......"
"能。"
苏芽把地鼠残骸扔进火塘,火星子"噼啪"溅在她手背上
"现在开渠。"
石柱撸起袖子,冰凿砸在岩壁上的脆响里,柳六郎抱着账本跟在他后头,笔尖在纸上飞
"一号渠长五丈,宽半尺......"
老耿扛着半人高的碎石块经过苏芽身边,他鬓角的白发沾着石粉,脚步比前几日稳当许多。
变故出现在第三日未时。
春桃撞开洞门时,发辫上的冰碴子落了苏芽一脸:"芽姐!
暖棚的菜苗歪了!"
苏芽跑得比她还快。
掀开洞口的兽皮帘,外头的风雪卷进来,刮得她眼眶发酸。
暖棚的草席下,新冒出的菜苗东倒西歪,原本湿润的土面裂开蛛网状的缝。
她蹲下身,指尖插进土底——干的,比雪还干。
"停凿!"
她突然拔高声音。
正在凿岩的石柱手一抖,冰凿"当"地砸在脚边。
所有人静下来时,苏芽伏地贴住地面。
洞底的水流声变了。
原本"汩汩"的闷响,此刻像被抽了鞭子的马,"哗哗"地往东边窜。
她猛地抬头,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乱飞
"暗渠改道了!
施工震松了岩层,水往东边跑了!"
"那地基......"
老耿的声音发颤。
"失水收缩。"
苏芽抄起身边的陶瓮
"停了东边的凿子,去西边开引流口!
用陶瓮接水,给地基回灌!"
她转向小禾
"尿煮沸,混雪苔粉,洒在苗根上。"
小禾愣了愣,随即猛点头,扯着春桃往茅房跑。
"根不怕冷,怕干。"
苏芽蹲在菜苗前,轻轻扶正一株歪倒的嫩苗,指尖沾了些混着尿的雪苔粉
"等水回来,它们能活。"
三日后,暗渠的水声重新变得沉稳。
暖棚里的菜苗直起腰杆时,燕迟在账本上写下
"水无形,却可算;地不言,却可听。"
第七日天没亮,苏芽就揣着火把进了暗渠。
小禾举着炭笔跟在她身后,阿青扛着冰镐断后。
渠水漫过靴底,凉意透过皮靴往骨头里钻,却比外头的风雪暖上几分。
"停。"
苏芽突然停步。
岩壁上有道浅痕,不似刀斧,倒像被什么尖爪挠出来的——歪歪扭扭,像个"艹"字头。
小禾踮脚,炭笔在岩壁上补了两笔。
三个字慢慢显出来:这里生。
更深处的暗渠突然开阔。
火把照亮的瞬间,苏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岩壁上爬满翡翠色的苔藓,几株半人高的蕨类从石缝里钻出来,叶片上挂着水珠,在火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一只雪蛙"扑棱"跳进渠水,溅起的水花落在苏芽手背上,凉丝丝的,带着活物的生气。
她蹲下身,扯下一株苔根。
指甲掐开根须,清亮的汁液渗出来,沾在指腹上黏糊糊的
"这地在养自己。"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
"不用等春天,我们就能把热泉引到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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