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招待所 第87章 欢送宴

中午的病房，只有穿着病号服的我妈妈和穿着工作服的周小红。我妈方真真那时伤口愈合得很好，已经能下地了。这会儿，下地已经练习走动了好一会儿的她，刚刚坐回病房的简易沙发上。

周小红把小桌子摆到她面前，然后细心地把饭盒里的白菜炖牛肉丸子盛到不锈钢小碗里。周小红说：“师父，你吃吧，我刚来之前吃了一口了，这个清淡又营养，你吃了保准能提前出院。”

方真真看着自己乖巧的徒弟，心中想了又想，微微蹙眉：“小红，以后这大热天的你就别折腾过来了，我医院买份盒饭就行。”

周小红憨厚地笑笑：“医院的盒饭哪有咱们招待所的好吃？咱们的饭，营养又美味呢！”

方真真到底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她没有着急动筷子，想来想去，她终于开口问道：“小红，你被钱静拽着去参加饭局了？”

周小红闻言不禁停下她整理饭缸的双手，然后很快，她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师父，我就是去吃顿饭而已，没什么的。”

方真真却对周小红的这种态度不以为然，忧心忡忡地道：“小红啊，这种饭局，就不能开这个口啊！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人家有这种饭局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你的！你....唉....你让我怎么说才好呢！”

周小红面色上终于显露了真实的心情，她说道：“师父，蒋萍病退了，我想争取副经理的职位啊！”

方真真怒其不争，不觉间语气有些变重了：“你就是这么争取的？！升职要靠真凭实力，而不是靠吃饭拉拢！小红，你工作能力优秀，销售业务也做得很好，是有实力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你干嘛跟着钱静胡勾八扯呢！你看我、高副所长、你冯姐，我们工作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参加过这种饭局？！你啊，你太年轻，急功近利会害了你啊？！”

被自己的师父说中了痛处，周小红没再顶嘴，瞬间泪如雨下....我妈方真真赶紧停止对周小红的责备，转而去哄她。

几百米之外，在市政府招待所的员工食堂里，眼看着午休时间已经要结束了，大家的七嘴八舌却还没有停：“这么看，方经理这个时候出去留学可真是聪明，我看她是早知道了吧？！”

另一个接茬说：“人家老爸虽然退了，但消息肯定比我们普通老百姓灵啊！我看那个蒋副经理，也铁定是一早就听到消息了，毕竟改成企业之后，想办病退什么的，可就难咯......”

一时间，种种猜疑众说纷纭。而是政府招待所的所有员工，自然从此心里长草，人人自危。谁知道变成企业后，招待所的未来会怎样呢？

***

又过了几天，我妈方真真终于出院了。朋友们都想要赶在妈妈出国前给她办场欢送宴。在九十年代，出国留学可是件大事！不仅市政府招待所在吕姥姥和燕霞姨的安排下，给我妈安排了一场隆重的欢送会；跟爸爸妈妈在建工一起长大的发小，也张罗着要一起吃大餐来给我妈饯行。

这帮发小们的欢送宴，定在紫金街上新开业大酒楼的红湘绿萼，赵文杰顾虹阿姨自然带着赵泽明一同参加。我妈方真真却也在跟我爸商量以后，悄悄地带上了另一个客人，那个人就是陈闵明。席间，我妈和我爸只跟发小们介绍陈闵明是我妈方真真的干弟弟，想多介绍些当地朋友给这个异乡来的干弟弟，才邀请他一起来的。而实际上，妈妈邀请陈闵明另有原因。

那时候，赵文杰已经在家待了有段时间了；顾虹为此发愁不已，经常同方真真哭诉。王彬和方真真都想着要帮赵文杰找点出路。可是赵文杰做的是钢铁行业，之前的单位又是燕东规模最大的钢铁企业燕东钢铁集团。不要说以赵文杰骄傲的性格，肯不肯屈就去比燕钢更小的钢铁企业；就是他肯，他们冷轧分厂早把他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燕东又有哪家钢铁厂肯要赵文杰呢？

方真真于是就想到了陈闵明，他做的也是钢铁生意，而且已经跟很多南方钢铁企业很熟悉了；她跟王彬想到了让陈闵明帮赵文杰在南方搭搭线，介绍家南方的大型钢铁企业。王彬很快就跟赵文杰本人也商量了他们的这个建议，赵文杰欣然接受他们的好意。眼下，方真真临近出国，时间紧迫，才不得已在把陈闵明凑到这个赵文杰必然会参加的发小欢送宴。

那天的欢送宴上，众人都喝得管不得别人的时候，我爸我妈把赵文杰夫妇和陈闵明叫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我妈方真真开门见山：“阿明，赵总你也见过。他现在已经离开燕钢了，是自由身，你看看你在南方的那些客户企业，有没有适合文杰的？”

赵文杰这时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狂傲：“陈总，你这几年买卖越做越大了，年轻有为！要是也有合适的机会，你不嫌弃的话，请带带我。”

陈闵明闻言心下感慨：才不过两年多的功夫，自己与这个赵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身份高下的对调，可现在的他竟然得意不起来，因为前段时间自己不也差点因为燕钢的断供被打趴在地下，差点被碾死？唉，都不容易，大家不过都是芸芸众生的蝼蚁罢了。陈闵明诚恳地对赵文杰说：“赵总，你的事，我来想想办法。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愿为你这事尽力而为。我认识常州的一个之前做废钢生意的老板，他现在打算筹建自己的钢铁厂，只是还在跟政府的筹划阶段，可能不会那么快，我下次去上海的时候，一定跑到常州当面跟他聊一聊你的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北桥钢铁厂有一点生意往来，您可以先去那帮助指导指导，就是可能暂时没办法给您安排正式编制。还有赵总，以后你还像以前一样叫我阿明吧；如果不介意，以后我就叫你文杰哥。我怎么对真真姐和姐夫，就怎么对你！”

赵文杰眼里写满了感激，他低着头说：“唉，谢谢你，阿明！我不急，不急，全听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