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招待所 第120章 文物市场整顿

我隐瞒了一些重要细节，一边吃奶奶做的土豆炖茄条一边淡定地说：“没闯祸，我就撕了几页寒假作业，被老师逮到了。”我自然也没有说自己当众揭发班主任收家长礼物的事情。

奶奶听罢揉了揉胸口：“还好没事！还好不是大事啊！”

爷爷在一边一边轻摇蒲扇一边气定神闲地说：“小孩儿能有什么大事？无外乎学习成绩和调皮捣蛋，我大孙女是个闯愣孩子，找家长太正常了。你净一惊一乍！”

奶奶还是很重视地把电话拨到了我爸的办公室，晚上放学时，我爸果然已经等在了教室门口。

过了不一会儿，其他小朋友们这个时候都已经被家长接走了，只有倒霉的我独自被留在教室，而等在教室门口的我爸，先是探头看了看坐在教室里愁眉苦脸的我，紧接着就轻车熟路地跟着面色不善的孙霞，去了班主任办公室谈话。我都想象得到，谈话的时候，必然有同办公室的其他班主任在一旁添油加醋，有的劝几句，有的补几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孙霞对我的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正如我对她的印象。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天快黑了，我爸来教室接我：“乖女儿，爸带你去英勇副食买些好吃的。”

在英勇副食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之后，天色已暗，我爸一手牵着我，一手拎着各种塑料袋装着的熏鸡、哈尔滨红肠、燕东纯肉肠，慢慢悠悠地往我们位于崔东的家走去。一路上，我忐忑不安。毕竟被找了家长，我很怕被我爸骂。我爸却情绪稳定，他看我一路上一言不发，终于在走了快到家距离一半的时候对我说：“你不想写作业我能理解，但寒假作业本你也不能一撕就撕一半啊，作业都快让你撕成贺卡了，别说你班主任了，这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啊！”

我低着头喏喏道：“那时快开学了，来不及了。”

我爸笑笑：“你也是挺勇，连老师收礼这种事你也敢当着全班面说出来。”

我说：“那孙霞确实收礼了，她不配当老师。”

我爸揶揄道：“人家收不收礼是人家的事；你一个中国人，开学第一次语文考试才考46，你也好意思啊？亏你爸还是重点大学毕业的。”

我不服：“赵泽明也才考了60多分，他爸还是清北毕业的呢！”

爸爸诧异道：“泽明以前成绩很好啊，怎么这次才考了这点分？”紧接着，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是不是文杰去上海这事，对这孩子造成心理影响了呢？”

我低头不说话。我爸估计是怕刺痛了我小小的自尊，赶紧打圆场：“没事，我闺女考多少分都是我闺女。实在不行，以后我闺女考不上大学的话，我就给你送国外去。”

寒假作业和开学摸底考试危机轻松化解，我爸提醒了我，我还有出国读书这条路。

春暖花开的时候，商业大厦旁的明珠大酒店开业。这栋簇新的建筑有着二十几层楼，外墙的铜色窗框和香槟色玻璃折射出大家对千禧年的无限向往，几米挑高的大堂24小时灯火通明，前台甚至配有专业的礼宾团队和礼仪小姐。

明珠大酒店的开业，立刻不出意料地抢走了招待所大半的生意。它也瞬间让周边其他的商业大楼黯然失色，那个时候，燕东火车站旁边的环球舞厅已经停业，环球商场也生意式微。而在明珠大酒店的隔壁，商业大厦的生意更是勉强维持。倒又另一家新开的商场跟如明珠大酒店一样人头攒动，那是在永丰商业街黄金位置新开业的华联商厦，那也是一栋典型的千禧几何风格建筑，新开业的华联商厦每天早晨甚至还有升旗仪式，一时间热闹非凡。

***

1997年5月，《辽宁省文物市场管理条例》出乎预料又顺理成章地正式发布了出来。

其实自从从九十年代初开始，不知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还是因为有人发现了古董在国外可以卖出令人咋舌的高价；总之，国内的文物黑市交易也日渐活跃。一时间，文玩字画瓷瓶玉器纷纷出现在市面上，更有一些聪明人去小城市低价收集这些东西，再想办法悄悄拿到北京的琉璃厂甚至是国外出售。

这股风潮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的。一开始，人们还只是翻箱倒柜地淘弄家里的老物件，可惜经过了破四旧，能藏在家里的老物件还能有多少呢？渐渐地，就有些人动起了歪心思，他们找到了一种更快速收集古董宝贝的方法：盗墓。

燕东虽然作为现代工业城市的历史虽然才不足百年，但这座城市早在夏商时期就有人居住。而随着唐宋时期这里经历了高句丽、契丹等政权后，燕东更一直是边防重镇和贸易重地，散落在燕东境内的山城遗址和官员巨贾大墓众多。燕东多山的地形，决定了你不仅可以在山里挖到野菜，也很容易根据风水学知识挖到历代墓葬。在九十年代，只要你有铁铲子、铁锹、铁镐，再高科技一点的话就加上个金属探测仪，两三个人就可以组成一个盗墓小团伙，想弄点古铜钱、金银玉器、甚至瓷瓶瓦罐，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而因为港台和国外影视作品涌在改革开放后被大量引入，人们已经被一些神偷大盗电影电视剧启发，意识到了古董的价值。现在在市政府招待所里，又有金启璋这么一号能够鉴宝的人物；手里有宝贝的人们，自然往往先悄悄地去金启璋的豪华包房里让老爷子给鉴定一下，然后再决定是在本地把货出手，还是想办法把宝贝折腾到外地。

而金启璋只进行有偿鉴宝，从来不参与相关交易。用金启璋的原话说就是：“违法乱纪的事我不做，模棱两可，疑似违法乱纪的事也不行。但鉴宝，并不违法。”

市政府招待所工作的员工都是政治敏感度极高的人，眼看着这个《辽宁省文物市场管理条例》的发布，大家自然私下讨论到豪华长包房的客人金启璋的身上。餐厅的老管说：“这回，老金头儿的生意难做咯，就是他敢继续给人鉴宝，人家也不敢再拿着宝贝来市政府招待所让他鉴定啊！市政府招待所是什么地方，把宝贝堂而皇之拿到这里，跟直接送到咱们后身的市公安局有啥区别？小白，你们客房部最近就没听到老金头提出点退房啥的要求？”

小白说：“没听说啊，我看金叔没有要走的意思。再说了，金叔本来就不差钱。”

老管不以为然：“不差钱，那他除了给人鉴宝，还有什么来钱的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