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雨,在夏语送别刘素溪后并未停歇,反而变本加厉。从缠绵的细丝逐渐演变成狂暴的鼓点,最终在后半夜彻底撕开了夜幕,伴随着撕裂苍穹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鸣,滂沱大雨如同天河倒灌,狠狠冲刷着垂云小镇,直至周一清晨也未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夏语站在外婆家屋檐下,望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的雨幕。雨水疯狂地砸在水泥地上,溅起半尺高的浑浊水花,汇聚成湍急的溪流涌向下水道。整个世界仿佛被浸泡在一个巨大的、喧嚣的水缸里。他心头猛地一紧——这么大的雨,素溪怎么上学?她带伞了吗?会不会被淋湿?会不会有危险?
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他立刻掏出手机,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飞快地给刘素溪发短信:「雨太大了,你怎么去学校?需要我去接你吗?你在家吗?」 短信发出,石沉大海。他又拨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单调而冰冷的忙音。一遍,两遍……无人接听。
心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胸腔。各种不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焦虑,努力安慰自己:她可能已经出发了,路上太吵没听见电话;或者她爸爸开车送她,手机放在包里没注意……对,一定是这样!他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实验高中的地址。车子在雨幕中艰难穿行,雨刮器疯狂摆动,视野依旧模糊一片。夏语紧盯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边缘,心绪随着雨刮器的节奏起起伏伏。
刚踏入高一(15)班教室,带着一身湿冷的潮气,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夏语几乎是扑到座位上,急切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刘素溪的名字!
「夏语,我到学校了。刚刚在车上,手机静音没看到信息和电话。雨太大,我爸开车送我来的,放心。你到学校了吗?」
悬了一路的心,在看到这几行字的瞬间,如同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住,稳稳地放回了原处。一股巨大的释然和暖流瞬间驱散了所有寒意和不安。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再看向窗外那片依旧狂暴、仿佛要将世界吞噬的雨幕,竟也觉得那翻腾的水汽和迷蒙的光影,透出一种别样的、充满生命力的壮美。
他飞快地回复:「我也刚到!正准备再联系你呢。安全就好!晚上见。」 几乎是同时,刘素溪的回信也到了:「嗯,不用担心我。好好学习,晚上见。」 简单的几个字,仿佛带着她特有的温柔气息,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份安抚人心的力量。夏语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坐在高二教室里,微微侧着头,唇角带着浅浅笑意的模样。他收起手机,将那份悸动小心地藏在心底,拿出早读课本,强迫自己沉入朗朗的书声中。
雨,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倾诉者,固执地、没完没了地敲打着玻璃窗。整个白天,实验高中的校园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课间,吴辉强硬是把夏语拽到走廊上,指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夸张地感叹:“我靠!这雨是跟谁有仇啊?下起来没完没了!语哥,你说是不是哪个痴情种子失恋了,哭得老天爷都跟着掉眼泪啊?”
夏语看着廊檐下如瀑布般倾泻的水帘,伸出手,任由几滴冰凉的雨水砸在掌心,溅开细小的水花。他感受着那份湿冷,若有所思:“可能吧……这雨,下得人心都沉甸甸的。”他想起昨晚伞下的歌声和约定,又想起此刻文学社可能正在酝酿的风暴。
吴辉强却嘿嘿一笑,拍着他的肩膀:“什么痴情种子!我看啊,这分明是哪个道友渡劫失败了,被天雷劈得哭爹喊娘呢!”他做了个被雷劈中、浑身冒烟的滑稽动作。
夏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懒得理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转身回了教室。这雨,下得人心烦意乱,却又隐隐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
夜幕降临,雨势丝毫未减。晚自习的铃声敲响,大多数教室恢复了宁静。然而,位于综合楼顶层的文学社办公室,却如同风暴的中心,酝酿着一场即将爆发的激烈交锋。
室内灯火通明,空气却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窗外的雨声被厚厚的玻璃阻隔,只剩下沉闷的、永不停歇的背景音。陈婷端坐在长桌主位,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灯光在她清瘦的脸上投下清晰的轮廓,黑框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记者部部长林薇坐在她左下手,面前摊开着厚厚的记录本,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时不时抬眼看向陈婷,眼神里交织着担忧和一种近乎信仰的坚定——无论风暴如何,她都会站在陈婷身边。
现任的文学社干部们陆续到齐。副社长唐笑最后进门,他身形高大,脸上惯常带着的温和笑容此刻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阴沉。他拉开椅子,在陈婷右手边的位置重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带着审视。另一位副社长骆青空则安静地坐在唐笑对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像一潭深水,看不出波澜。他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的一支笔,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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