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综合楼那长长的、盘旋的楼梯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浮的云里,又像是踏在粘稠的泥沼中。陈婷的话语,林薇那撕裂般的形象,还有那张被宣告“删除”却依旧在意识深处灼烧的照片……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疯狂地搅动、碰撞,发出混乱不堪的嗡鸣。文学社那扇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洒满阳光的活动室,却关不住里面弥漫出来的、混杂着理想光芒和灰色尘埃的复杂气息。守护净土……真的需要那样吗?林薇的眼泪和威胁,陈婷的坦荡与无奈,像两条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思绪,让他浑身发冷。
走廊里喧闹的人声、奔跑的脚步、课间广播里失真的音乐……所有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他像个失魂的木偶,凭着肌肉记忆,穿过拥挤的人流,推开高一(15)班教室的门。
“夏语!夏语!喂!语哥!回魂了!地球呼叫夏语!”
肩膀被用力摇晃,吴辉强那张带着关切和一丝焦急的脸猛地杵到眼前,放得老大。夏语茫然地眨了眨眼,焦距一点点汇聚,才看清吴辉强紧皱的眉头。
“靠!你吓死我了!”吴辉强夸张地拍着胸口,声音带着后怕,“叫你八百声了!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跟丢了魂儿似的!文学社那帮人给你灌**汤了?还是陈婷社长给你下蛊了?”他上下打量着夏语,试图从他苍白的脸上找出答案。
夏语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那些混乱沉重的画面甩出去。文学社的秘密,林薇的往事,那张照片……那是属于陈婷的挣扎,属于林薇的伤痛,也是属于他自己的、不愿再触碰的隐秘角落。他不能,也无法对吴辉强言说。
“……没事。”夏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避开吴辉强过于探究的目光,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带着一种疲惫的迟缓,“就是……陈社长找我过去,商量新校刊的事。”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一些,带着点自嘲,“你也知道,我又没正式加入文学社,对里面门道一窍不通。陈社长跟我讲了好多……什么部门协作、流程审批、历史渊源……信息量太大,一下子塞进来,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懵了。”他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揉散那份挥之不去的沉重感。
吴辉强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夏语脸上除了显而易见的疲惫和一点茫然,确实没有更多异常。吴辉强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他拉过自己的椅子,凑近夏语,声音难得地放轻放软,带着一种笨拙却真诚的关切:
“嗨,我当什么事呢!就这啊?”他拍了拍夏语的背,力道不轻,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直觉,“不就是个社团活动嘛!别把自己搞得跟要拯救世界似的那么累!夏语,听兄弟一句,”他语气认真起来,“要是真觉得扛不住,太耗神了,咱就不参加了!管它什么社长主笔的!身体最重要,心情最重要,懂不懂?”
这简单直白、毫无修饰的关心,像一股带着体温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涌进夏语被复杂思绪冻僵的心口。他微微一怔,抬起头,对上吴辉强那双写满了“兄弟挺你”的眼睛。没有试探,没有算计,只有纯粹的担忧和义气。这份简单和温暖,与刚才文学社里那些沉重晦暗的“不得已”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夏语心头那团乱麻般的沉重感,似乎被这股暖意融化了一角。他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点了点头:“嗯,懂。放心吧,小强子,我没事。”他抬手也拍了拍吴辉强的肩膀,“就是一下子信息太多,消化不良。给我点时间,缓一缓,消化消化就好。我会……把握好那个平衡的。”最后一句,既是对吴辉强说的,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
“这才对嘛!”吴辉强见他似乎缓过劲儿来了,脸上立刻多云转晴,恢复了那副活力四射、没心没肺的样子。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大事,眼睛瞬间亮得惊人,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按捺不住的雀跃。
“哎!对了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他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但那份兴奋劲儿根本压不住,“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保管你听了,什么文学社的烦恼啊、什么信息量爆炸啊,统统烟消云散!保证让你原地满血复活,开心得蹦起来!”他得意地扬着下巴,活像一只刚偷到油的小老鼠。
夏语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心头的阴霾又被驱散了一些,带着点好奇和无奈问:“啥好消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要请我吃饭?”
“切!吃饭算什么!”吴辉强不屑地一摆手,随即又凑得更近,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价值,比我请你吃十顿大餐还要劲爆!还要让人兴奋!保证是你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最最——好的消息!”他故意拖长了“最”字,吊足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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