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语拖着依旧有些虚浮的脚步,重新踏高一(15)班教室的门槛时,宣告第二节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是掐准了时间点,骤然在他身后尖锐地响起——“铃铃铃”!
那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在疲惫的神经上漾开一圈涟漪。原本沉浸在学习氛围中的教室,如同被解除了静音咒语,顷刻间活络起来。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合上书本的脆响、学生们如释重负的叹息与低语,交织成一片熟悉的、属于课间的喧闹。
夏语还没来得及走向自己的座位,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迎面撞了上来。
“哟呵!老夏!”吴辉强那张带着促狭笑容的脸庞凑了过来,他正打算去小卖部,没想到在门口就遇上了归来的夏语。他夸张地打量着夏语,语气带着戏谑,“你这时间观念,拿捏得是相当精准嘛!踩着点儿回来的?是不是算准了铃声要响,连多一秒都不肯在教室外头多待?”
夏语此刻实在没力气跟他斗嘴,空乏的身体和依旧有些晕眩的大脑让他只想找个支撑点。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连回话都觉得耗费元气,径直绕过吴辉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般,一股脑地将自己“摔”进了座位里。冰凉的椅子靠背接触到身体,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疲惫感,他几乎想立刻化成一滩水,融进这方小小的课桌天地。
吴辉强原本玩笑的神色,在看清夏语苍白中透着倦怠的脸色后,瞬间收敛。他连忙凑上前,弯下腰,手撑在夏语的课桌边缘,眉头蹙起,语气里带上了真切的担忧:“喂,老夏?你怎么啦?看你这脸色……不对劲啊!跟刚从哪个难民营逃出来似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夏语闭着眼睛,感受着胃里空荡荡的灼烧感,连睁眼的力气都想省下。他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气若游丝,带着点可怜的意味:“肚子……饿得慌……强哥,有没有吃的……或者喝的……给我搞点过来……救命……”
“我靠!你没吃晚饭?!”吴辉强一听,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责备,“你怎么不早说!”他猛地一拍夏语的肩膀,力道不轻,拍得夏语龇了龇牙。
“等着!你强哥这就去给你搞军粮!坚持住啊,兄弟!”话音未落,吴辉强已经像一支离弦的箭,转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教室,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涌动的人流中,那急切的样子,仿佛慢一秒夏语就会饿晕过去。
夏语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无奈地笑了笑,心底却涌起一股暖流。他重新趴回桌上,将侧脸贴在冰凉的木质桌面上,试图用那点凉意驱散身体的不适。
教室里人声嘈杂,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或起身活动筋骨,但这些声音仿佛都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变得模糊而遥远。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不久之前,在文学社办公室的那个短暂却印象深刻的片段。
灯光下,那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带着一身夜风的微凉闯进来,脸上是毫不作伪的惊慌与关切。她跑得气喘吁吁,鬓角汗湿,只为给他送来一个面包和一盒牛奶。她说话时偶尔的结巴,被他玩笑时认真的慌乱,指出他问题时那种小大人般的“严厉”,还有……那句“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比你不笑的样子要可爱、好看很多”,以及她随后那句石破天惊的“因为他们都不值得”……
一幕幕画面,如同慢镜头般在脑海中回放。林晚那张带着婴儿肥的、总是显得有些怯生生的鹅卵石脸蛋,此刻在回忆里却变得格外清晰,尤其是她最后那个在路灯下,回头挥手的灿烂笑容。
“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夏语在心底无声地喟叹,“就是平时话少了点,也不太爱笑,总是安安静静的,像株含羞草……不然的话,还真的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子。”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短暂却明亮。
然而,这抹亮光刚刚闪现,夏语便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动作之大,引得旁边正在聊天的同学都投来诧异的一瞥。
他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刚刚萌芽的、不合时宜的思绪从脑子里彻底清除出去。他小声地、近乎严厉地对自己耳语,带着一种自我警示的味道:“夏语!你在想什么呢?!胡思乱想什么呢!专心点!”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物理习题册上,但那密密麻麻的公式和图形,此刻却像是一群混乱的符号,根本无法进入他的大脑。
幸好,这种自我挣扎和混乱没有持续太久。一阵风从教室门口卷了进来,伴随着略显粗重的喘息声。吴辉强去而复返,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脸上因为奔跑而泛着红潮。他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几乎要撑破的白色塑料袋,“砰”地一声,颇有分量地放在了夏语的课桌上,震得桌上的笔筒都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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