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一声冗长而疲惫的叹息,终于穿透了实验高中教学楼的每一个角落。白炽灯管接连熄灭,教室一间间陷入黑暗,唯有走廊的声控灯随着涌出的人流明明灭灭,映照着一张张解脱又倦怠的少年面孔。
吴辉强几乎是随着铃声最后一个尾音扔下了笔,长吁一口气,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他一边活动着僵硬的脖颈,一边习惯性地转向同桌,却意外地发现夏语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手肘撑着桌面,掌心托着下巴,目光空洞地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窗外只有远处街道零星的光点和教学楼模糊的黑影,实在没什么风景可言。
“嘿!老夏!”吴辉强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夏语的胳膊,“魂兮归来!放学了!怎么?今晚打算在教室打地铺,与习题册同眠共枕啊?”
夏语像是从很深的水底浮上来,猛地回过神,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啊?……放学了吗?”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黑板旁边的时钟,确认着时间。
“铃都打完老半天了!”吴辉强凑近了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打量着夏语的脸。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点不羁和朝气的脸上,此刻却蒙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疲惫,眉头即使在不自觉时也微微蹙着。吴辉强的语气不由得带上了真实的关心:“你怎么啦?从晚自习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对着本子发了一晚上呆。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扛不住了?还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跟哥们儿说说?”
夏语抬手用力搓了把脸,试图驱散那份滞重感,然后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啥大事。可能就是……最近事情堆得有点多,感觉像被什么东西追着跑,有点累着了。”他扯出一个算不上轻松的笑容。
吴辉强闻言,像是松了口气,又用力拍了一下夏语的肩膀,试图用惯有的插科打诨驱散沉闷的气氛:“我以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就这?嗨!活儿嘛,哪有干得完的?一件件来呗!天又塌不下来!再说了,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你愁啥?”
夏语被他拍得晃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真实的疲惫:“是是是,我强哥说什么都是至理名言,金科玉律。行了,不跟你贫了,我真得回家了。”他开始慢吞吞地收拾桌面上摊开的书本和笔记,动作比平时迟缓了不少。
吴辉强也背上书包,临走前还不忘挤眉弄眼地打趣一句:“快去吧,比卡丘!再磨蹭下去,小心你们家‘冰山站长’等急了,到时候化冻了可全是水,淹死你!”
这句玩笑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夏语某个迟钝的神经。刘素溪!他差点忘了,她一定还在自行车棚那里等着!一股混合着愧疚和急切的情绪涌上来,瞬间冲散了些许疲惫。他猛地加快手上动作,拉上书包拉链,笑着虚指了指吴辉强,那眼神像是在说“回头再跟你算账”,随即抓起书包,脚步有些匆忙地冲出了教室。
吴辉强看着他那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夺路而逃”的背影,脸上的玩笑神色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才十来岁的人……干嘛非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呢?真是的……”
夏语无暇顾及身后的感叹。他几乎是跑着穿过渐渐空旷下来的走廊,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得格外清晰。心里的那点焦急像小火苗一样舔舐着他:让她等久了,她肯定会担心。
果然,刚靠近自行车棚,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映入眼帘。刘素溪没有坐在车后座上,而是站在棚口路灯照射范围的最边缘,微微踮着脚,正不安地向教学楼的方向张望着。昏黄的灯光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边,却也更显得她形单影只。
“素溪!”夏语赶紧喊了一声,加快脚步跑过去,气息都有些不稳,“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是不是等很久了?”
刘素溪闻声猛地转过头,看到是他,眼睛里瞬间亮起的光彩几乎驱散了周遭的夜色。她快步迎上来两步,一直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轻轻吁出一口气,那声音里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吓死我了……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他,又很快克制住,只是用目光仔细地上下打量他,确认他完好无损。
夏语看着她眼中未散的担忧,心里那份愧疚感更重了。他放缓声音,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不好意思,刚刚被一道数学难题绊住了,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真的对不起,别生气哈。”
刘素溪摇了摇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而温柔:“我不是生气。我只是……很担心。差点就要给你打电话了。”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盛满了关切的眼睛。
夏语心里一暖,笑着安慰她:“傻瓜,我就在学校里,能出什么事?不用担心。” 他推过自己的自行车,示意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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