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如同打翻的熔炉,将西天烧成一片磅礴而壮烈的火海。赤金、橘红、熔岩般的绛紫肆意流淌、翻滚、交融,将城市参差的轮廓镀上流动的鎏金。实验高中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夏语蹬着自行车,在车流与人潮中奋力穿行。风鼓起他敞开的校服外套,如同两只急切的翅膀。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微烫的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敲打着密集的鼓点,不是为了刚刚球场上的荣光,而是为了即将抵达的那个地方——垂云乐行。
琴弦的震颤、鼓点的轰鸣、键盘流淌的旋律……这些声音在他脑海里盘旋,比任何欢呼都更让他心潮澎湃。晚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却吹不散他胸口那股灼热的急切。车胎碾过落叶,发出细碎的脆响,仿佛在为他奔赴梦想的旅程伴奏。
当那扇贴着褪色摇滚海报的玻璃门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天色已如同被稀释的墨汁,灰蓝中透出沉沉的靛色。乐行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像灯塔一样刺破渐浓的暮霭。夏语几乎是跳下车,将自行车随意锁在路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
门刚推开一条缝,门楣上那串铜铃便发出清脆却略显滞涩的“叮当”声。暖流混合着熟悉的木头、皮革、金属和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他微凉的身体。
“哟!夏语!”东哥那带着点慵懒笑意的声音立刻响起。他正靠在前台的旧木桌边擦拭一把琴颈,半长的微卷发随意束着,几缕碎发散落鬓角。看到夏语带着一身室外寒气冲进来,他深邃的艺术家眼眸抬了起来,带着了然的笑意,“我还以为你今晚被什么事绊住了,过不来了呢。”
夏语的目光迅速扫过店内。破旧的深棕色人造革沙发上,小钟正抱着他那把宝贝电吉他轻轻拨弄着弦,阿荣低头用鼓棒在膝盖上敲着无声的节奏,小玉则安静地翻着一本厚厚的乐谱。他们听到动静,都抬起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丝毫的不耐。
一股混合着歉意和暖流的热意涌上夏语心头。他连忙站直身体,对着伙伴们,也对着东哥,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各位!今天下午学校临时有点急事,耽搁了这么久,真的非常抱歉!”
“嗐!”小钟第一个跳起来,几步跨到夏语身边,大大咧咧地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夏语趔趄了一下,“多大点事儿!谁还没个突发状况啊!道什么歉,见外了不是?”他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爽朗真诚。
“就是就是!”阿荣也放下鼓棒,沉稳地点点头,声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能理解,别放在心上。”
小玉合上乐谱,抱着印有卡通猫咪的抱枕,露出两颗俏皮的小虎牙,笑容干净:“夏语哥,没事的,我们也刚休息一会儿。”
伙伴们毫无芥蒂的包容和理解,像一股温热的泉水,瞬间冲散了夏语一路奔波的疲惫和迟到的歉疚。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三张真诚的笑脸,胸口被一种名为“团队”的暖流填得满满的。
东哥放下手中的琴布,满意地笑了笑,拍了拍手:“好了,既然咱们的主角归队了,那就别磨蹭了,抓紧时间,完整地过一遍!”他下巴朝架子鼓前方扬了扬,“地方我也给你们腾出来了,应该够你们‘张牙舞爪’了。”
夏语顺着东哥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惊讶地发现,架子鼓前面那块原本堆满各种乐器展品、效果器箱的狭小空地,此刻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几把旧椅子、几个堆着杂物的纸箱都不见了踪影,地面被仔细地清扫过,露出了原本的水泥本色。整个空间豁然开朗,足够他们四人从容地站位、走动、甚至进行一些简单的舞台互动。
夏语猛地转头看向东哥,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感激。
东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摸了摸鼻子,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故意板起脸:“咳!别用那种肉麻兮兮的眼神看我!我可不是全为了你夏语一个人!”他指了指墙上挂着的招生海报,“你们表演好了,打出名气了,我这小破乐行的生意才能好起来!懂不懂?要真想谢我,就给我好好排练,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争取在元旦晚会上给我炸个满堂彩,多吸引点学生过来报名学琴!”
话虽说得市侩,但那眼底深藏的笑意和期许却骗不了人。夏语用力点了点头,所有的感激都化作了一个沉甸甸的承诺:“嗯!东哥,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
“好!”东哥一挥手,恢复了排练指挥的干练,“站位!按之前说好的来!”
四人立刻行动起来,走向那片被特意清理出来的、带着神圣仪式感的空间。阿荣坐到了鼓凳上,调整着镲片的高度;小钟挎好吉他背带,插上效果器电源;小玉掀开电子琴的防尘罩,纤细的手指试了试音色。夏语则站到了最中央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调整着呼吸,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喧嚣都吸入肺腑,再化为歌声吐纳出来。
站位清晰:夏语居中,是乐队的灵魂和焦点。他的身后,是鼓手阿荣和他的架子鼓王国,那是整支乐队的根基与脉搏。夏语的左手边,是主音吉他手小钟,指尖流淌的旋律如同锋利的刀锋,切割情绪。右手边,则是节奏吉他兼键盘手小玉,她的存在如同粘合剂,调和着旋律与节奏,织就丰富的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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