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放学铃声,带着一种周末将至的轻快,叮叮当当地滚过实验高中每一个喧闹的走廊。夕阳的金辉慵懒地斜射进来,穿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书本合拢的轻响、桌椅挪动的摩擦声,以及少年少女们迫不及待奔向自由的低声笑语和脚步声。
高一(15)班教室里,夏语正不紧不慢地将桌上摊开的乐谱小心地收进文件夹。指尖拂过那些墨线勾勒的音符,仿佛还能感受到指尖触碰琴弦的微颤。垂云乐行里昏黄的灯光、伙伴们专注排练的身影、键盘流淌出的《海阔天空》前奏那辽阔的忧伤……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清晰浮现。今天要重点打磨那个情绪转换的衔接点,东哥的要求很严格……他拉上书包拉链,正准备起身。
“哐当!”
教室后门被猛地撞开,带起一阵疾风。
他的同桌兼死党吴辉强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裹挟着走廊里喧闹的气息和奔跑后的微喘,炮弹般冲到他课桌前。吴辉强额角挂着细密的汗珠,脸颊因为剧烈运动泛着潮红,校服领口歪斜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一种被点燃的战意。
“老夏!出事了!出大事了!”吴辉强声音急促,带着点破音的沙哑,手掌“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夏语刚合上的书包上,震得桌面嗡嗡作响。
夏语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书包,眉头微蹙:“强子?慌什么?天塌了?”
“比天塌了还严重!”吴辉强喘着粗气,语速快得像连珠炮,“高一篮球场!就咱们年级那块!来了帮外校的孙子!操!不是来切磋的,是特么来砸场子的!在那儿指手画脚,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说风凉话呢!狂得没边了!”
夏语闻言,紧绷的神经反倒松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的神情,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说:“哦?砸场子啊?那不是正好给你们这些‘好战分子’活动活动筋骨?有你在,有龙哥(王龙)、华子(黄华)、国子(袁国营)他们,还不够收拾那几个外来户的?还用得着我出马?”他眼神瞟向窗外,心思显然已经飞向了城东的排练室。
“哎呀我的夏大社长!我的夏副书记!”吴辉强急得直跺脚,恨不得把夏语从椅子上拽起来,“这次不一样!这帮孙子指名道姓就是冲着咱们高一年级来的!咱们年级能打的,能上的,刚才都上了!可……可人家是有备而来,配合默契,下手又黑,咱们的人现在被压着打,比分落后不说,气势都快被打没了!那帮孙子还在场边嘻嘻哈哈,说什么‘实验高中高一就这水平’、‘趁早回家写作业吧’!你说气不气人?!”
吴辉强描述的画面感太强,那种被羞辱的憋屈感仿佛隔着空气都能传递过来。夏语脸上那点轻松的笑意渐渐敛去,身体也坐直了。他饶有兴味地挑起一边眉毛,看向吴辉强:“哦?这么嚣张?那……高二高三的学长们呢?就在旁边干看着?能忍?”
“我的夏大少爷!我的亲哥!”吴辉强简直要抓狂了,双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人家来的清一色都是高一的!摆明了就是高一新生之间的‘交流’!咱们要是这时候去搬高二高三的救兵,就算最后赢了球,这脸也丢到姥姥家了!以后咱们高一这帮兄弟,还怎么在学校篮球场上混?不得被全校笑掉大牙?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
吴辉强的话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夏语心上。他脸上的最后一丝戏谑彻底消失,眼神变得认真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哒哒的轻响,如同他此刻内心快速权衡的天平。一边是乐队伙伴们的等待、东哥严格的排练要求、那个尚未完美的《海阔天空》衔接;另一边,是身边兄弟憋屈的眼神,是整个高一年级此刻在篮球场上摇摇欲坠的尊严和脸面。
“可是……”夏语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为难的沙哑,“我这边……今天真约了人排练,很重要。乐队那边都等着呢,我要是……”
“排练排练!我的夏副书记!”吴辉强根本不等他说完,猛地俯身,双手撑在夏语课桌两侧,脸几乎要凑到夏语面前,眼神里是近乎恳求的急切,“就今天这一次!就这一次行不行?!那可是关乎咱们整个高一年级的荣誉啊!你是实验高中的一份子吧?你是校团委副书记吧?你是咱们高一年级公认的最佳球员、最强得分手吧?就凭这几点,你说,你能袖手旁观吗?!你能看着咱们的地盘被人踩在脚下,看着兄弟们被人指着鼻子嘲笑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煽动力,在渐渐空下来的教室里回荡。
夏语看着吴辉强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眶,听着那一声声“荣誉”、“兄弟”、“地盘”,胸腔里那股属于少年人的热血,终究还是被点燃了。他脑海中闪过那些在烈日下一起挥洒汗水、在晚自习后偷偷翻墙去野球场练球的兄弟面孔。垂云乐行里伙伴们的等待固然重要,但眼前这份被踩在脚下的集体尊严,似乎更沉、更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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