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褪去了立秋伊始的微凉,阳光早早地穿透了薄云,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慷慨地洒满垂云镇的街巷。空气里漂浮着昨夜露水蒸腾后的清新,混合着行道树和不知名花草的淡香。风很轻,带着周末特有的慵懒,拂过夏语骑着自行车的耳畔。
他陪外婆吃完了简单却温暖的早餐——白粥配着外婆亲手腌制的脆黄瓜,听老人絮叨了几句天凉加衣的叮咛,便匆匆推车出门。车轮碾过被阳光晒得微暖的柏油路面,发出轻快的“沙沙”声。但他的心绪,却不像这晴朗的天气般明媚。
昨晚,沉浸在约会余温中的他,临睡前收到了东哥那条言简意赅却透着不容置疑的信息:【夏语,明天无论如何,抽时间过来乐行一趟。急。】
信息没有说明缘由,但夏语几乎是立刻猜到了——十有**,是关于乐队登台元旦晚会的事。那个悬而未决、承载着他摇滚梦想的舞台。原本以为月考结束、集训开始前能有个明确说法,如今这“急”字,却像一片小小的阴云,倏然飘进了他阳光灿烂的心空,投下不安的阴影。
他用力蹬了几下脚踏板,试图将那份隐约的不安甩在身后。自行车穿过熟悉的街景,拐过最后一个弯,那熟悉的、挂着“垂云乐行”古朴招牌的门面,便出现在视野里。招牌在晨光中显得有些陈旧,却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的沉淀感。
夏语利落地将车锁在乐行门口那棵老槐树下。槐树的叶子已开始泛黄,几片早凋的叶子在晨风中打着旋儿落下。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那扇贴着磨砂摇滚海报的玻璃门。
“欢迎光临!”
熟悉的电子迎客声响起,带着一丝周末清晨的空洞。
夏语的目光无心关注店内陈列的乐器,第一时间便锁定了休息区。只见东哥独自一人,陷在那张饱经沧桑的旧沙发里。他微微佝偻着背,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袅袅的青烟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光柱里盘旋、升腾,模糊了他大半张脸。他眉头紧锁,眼神放空地盯着地面某处,仿佛在烟雾中寻找着某个难以企及的答案。整个空间弥漫着一股浓重而沉闷的烟草气息,混合着皮革和松香的味道,形成一种压抑的氛围。
听到门响,东哥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夏语,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期待,也有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将那只抽了不到一半的香烟,狠狠摁在茶几上那只布满烟蒂的玻璃烟灰缸里,用力捻灭。火星瞬间黯淡,只留下一缕更加呛人的余烟。
“咳…咳咳…” 他用手在眼前用力扇了扇,试图驱散自己刚刚吐出的烟圈,也仿佛想扇走心头的郁结。他站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却像揉皱的纸,带着明显的疲惫和勉强:“我就知道……你小子会一大早就过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烟熏过。
夏语快步走近,目光在东哥略显凌乱的头发、眼下的淡淡青黑和那尚未散尽的烟雾上停留。一种不祥的预感愈发清晰。他关切地问:“东哥……你没事吧?是不是……乐队的事?”
东哥被他直白的关心问得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更深,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奈。他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空位:“坐,夏语。坐下说。
夏语依言坐下,那股浓重的烟味立刻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安静地看着东哥。
东哥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闪而逝的微表情,脸上立刻浮现出歉意:“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时没忍住,在屋里抽上了……这味儿是挺呛人的。” 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连忙起身,动作麻利地先将店铺的玻璃大门完全推开,让清晨带着凉意的空气涌入,冲淡室内的浊气。接着,他又走到角落,打开了那台嗡嗡作响的抽风机。最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弯下腰在电脑桌底下那个塞满杂物的柜子里一阵翻找,终于掏出一瓶落满灰尘、标签都有些模糊的空气清新剂。他用力摇晃了几下,朝着空中“嗤嗤”喷了几下。
一股廉价却浓烈的柠檬香精味瞬间弥散开来,与残留的烟味、皮革味、松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怪异的气息。做完这一切,东哥才长长吁了口气,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疲惫,重新坐回夏语身边,勉强笑了笑:“这下……好多了吧?”
夏语看着东哥忙前忙后,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但也更加确定事情不妙。他抿了抿唇,真诚地说:“东哥,其实……不要紧的。我没抽烟的习惯,但也不至于闻不得烟味。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晚辈的关心,“抽烟对身体真的不好,能少抽还是少抽点吧?”
东哥疲惫地点点头,眼神有些飘忽:“嗯嗯,知道,知道……偶尔,偶尔抽几根解解闷,已经在戒的路上了……”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敷衍。
夏语明白每个人都有排解压力的方式,此刻也不便深劝。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柠檬香精的空气,将话题拉回正轨:“东哥,昨晚信息里那么急……是乐队表演的事,出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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