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嘀嗒。
冰冷的雨点,如同无数顽皮又执拗的小手指,密集地敲打在夏语房间的玻璃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又迅速被新的水珠覆盖。窗外,垂云镇的天空是沉甸甸的铅灰色,雨幕连天接地,将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屋舍都涂抹成一片湿漉漉、雾蒙蒙的水墨。雨声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缠绵,织就一张细密的、潮湿的网,笼罩了整个清晨。
夏语换好校服,站在窗边。雨水模糊了视线,窗外的世界只剩下流动的水光和朦胧的色块。他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玻璃,一丝寒意沿着指尖蔓延。他轻轻吁了口气,白雾在冰冷的玻璃上凝成一小片模糊。“看来,今天是骑不了车了。”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雨声轻易吞没。
“小语——早餐煮好了!赶紧下来吃,别磨蹭啦!”外婆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烟火气,穿透雨声和楼板,将他从窗前拉回温暖的现实。
楼下厨房里弥漫着温暖的食物香气。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瘦肉汤米丝摆在桌上。荷包蛋煎得边缘微焦,焦香四溢;瘦肉片薄而滑嫩,在清亮的汤里若隐若现;最后是那撒在汤面上的一小撮碧绿葱花,被滚烫的热汤一激,瞬间迸发出勾魂摄魄的辛香。夏语拉开椅子坐下,舀起一勺送入口中,暖意从舌尖直达胃腹,熨帖了被秋雨浸润的微凉。
“外婆,您煮的早餐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吃,”他由衷地赞叹,眼睛弯成了月牙,“怎么吃都吃不腻!”
外婆坐在对面,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慈祥的笑容,像一朵温暖的秋菊。“好吃就多吃点,锅里还有呢!不过要慢点,小心烫嘴。”她看着窗外越发密集的雨幕,叮嘱道,“雨下得这么大,今天就别骑车了,知道吗?坐车去。”
“嗯,知道啦外婆。”夏语乖乖点头,又埋头喝了一大口汤,让那熟悉的温暖驱散雨天的阴郁。
陪着外婆闲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夏语背起书包,撑开一把宽大的深蓝色雨伞,走进了雨帘之中。时间尚早,他决定步行去学校。垂云镇的早晨并未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而沉寂。狭窄的沥青路面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倒映着两旁店铺五颜六色的招牌和匆忙的人影。早点铺子的蒸笼冒着滚滚白汽,油条在油锅里翻滚滋啦作响;杂货店的老板在门口支起雨棚,整理着琳琅满目的货品;穿着各色雨衣或撑着伞的学生、上班族行色匆匆,汇成一条在雨水中流动的、充满生气的河。各式各样的店铺挤在街道两旁,散发出各自独特的气味——刚出炉的面包香、干货店的咸腥、水果摊的清新……只有想不到,没有街上寻不到的烟火气息。
夏语撑着伞,不疾不徐地走着,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带着几分闲适,欣赏着这雨幕笼罩下别样的小镇风情。雨水敲打在伞面上,发出连绵不绝的“噗噗”声,如同一支单调却令人心安的背景乐曲。
转过一个湿漉漉的街角,前方一家已经打烊的理发店门口,狭窄的屋檐下,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个女孩子。她穿着实验高中的校服,外面罩着一件略显单薄的浅粉色外套。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略显凌乱的丸子头,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脖颈上。她正焦躁地在屋檐下那方寸之地来回踱步,双手无措地绞着书包带子,目光频频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和倾泻而下的雨帘,清秀的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愁。雨水溅起的细碎水花不时打湿她的裤脚和鞋面。
夏语的脚步顿住了。他认出来了,是林晚。文学社记者部的成员,一个总是活力满满、胸前总爱别着一枚醒目哈哈笑脸徽章的女孩。此刻她那标志性的笑容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狼狈和焦急。
一丝轻笑几乎要溢出夏语的嘴角。他撑着伞,径直朝那片小小的避雨港走去。
“林晚?”夏语在离屋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透过雨幕清晰地传递过去。
林晚猛地转过身,看到撑着伞站在雨中的夏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夏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的拔高。
“是我。”夏语走近几步,伞沿的雨水滴落在屋檐下的台阶上,“这么早,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淋湿了?”他看着她微湿的肩头和裤脚。
“别提了,”林晚懊恼地跺了跺脚,语气里满是委屈,“我刚走到这里不久,这鬼天气就突然发难了!雨说下就下,还这么大!一下子就把我困在这儿了!”她指了指外面白茫茫的雨幕。
夏语的目光在她略显单薄的外套和湿漉漉的裤脚上停留了一下,带着一丝合理的疑惑:“我记得……你是住宿生吧?怎么大清早跑到校外这边来了?”他的语气温和,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不解。
林晚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眼神有些慌乱地躲闪。她似乎很怕夏语误会什么,连忙急切地解释,语速飞快:“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住宿的!昨晚……昨晚我去我舅舅家吃饭了,他家就在这附近!吃完饭太晚,舅舅就留我住了一晚。今天早上坐公交车回学校,在站台下车后,我看那会儿雨停了,天色也还好,”她懊恼地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就脑子一热,突发奇想,想试试走路去学校是什么感觉……结果!刚走到这儿没多久,这雨就像故意跟我作对似的,哗啦啦就倒下来了!唉!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倒霉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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