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清晨,实验高中尚沉浸在薄纱般的微蓝里,只有早起的鸟儿在香樟树冠间试探性地啁啾。教学楼走廊空寂,唯有三楼尽头那间挂着“语文教研室主任”铭牌的办公室,早早地泻出暖白的光线。
张翠红伏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眼镜。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映着她紧蹙的眉头和专注的眼神。桌面上,几摞打印稿、学生习作和赛事章程堆叠起伏,形成一座座微型的“资料山丘”。她时而指尖在键盘上疾走,发出细密的敲击声,时而又埋首于纸页间,手臂带动纸张哗哗作响,像是在这片由文字构筑的“山峦”中进行一场无声的跋涉。
窗外的寂静被渐渐打破。先是零星的脚步声,接着是少年人特有的、带着睡意未消的慵懒招呼声,很快汇成一片喧腾的潮水,拍打着教学楼的外墙。操场的方向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闷响,短促而充满活力。办公室一角的玻璃茶几上,一只造型简洁的白色电热水壶,发出“嗒”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宣告沸腾完成,袅袅的白汽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升腾、消散。
张翠红终于停下了笔,也停下了翻检的动作。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抬手摘下眼镜,用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揉了揉酸胀的鼻梁。镜片搁在资料堆上,留下两个模糊的小小光圈。她望着眼前这片“战场”,疲惫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还是有些麻烦啊……”她对着空气轻声喟叹,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时间,还是不太够。”目光扫过桌角台历上特意用红笔圈出的“深蓝杯”赛程节点,那圈红色像一道紧箍咒,“得尽快把那群小家伙抓起来集训才行,不然到时候带出去,怕真是要铩羽而归,毫无胜算可言。”
她起身,走向茶几。热水注入玻璃杯,碧螺春的叶片在滚烫的冲击下旋转、舒展,释放出清冽微苦的香气。她端着茶杯,踱到窗边。初升的太阳将金红色的光芒泼洒在楼下宽阔的操场上,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们追逐着篮球,身影矫健跃动,笑声毫无顾忌地穿透玻璃,隐隐传来。少女们三三两两挽着手臂走过,马尾辫在晨光里跳跃。那蓬勃的、喧闹的、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生命力,如同一剂微温的良药,悄然熨帖了她心头的烦躁。紧绷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她抿了一口热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
视线无意识地扫过楼下攒动的人头,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起:“不知道夏语那个小家伙来学校了没有?”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腕上那块精致的女式腕表,表盘反射着朝阳,划过一道细碎的光。时间还早。随即,另一个念头更紧地攫住了她:“也不知道文学社跟团委会那边的事情,黄龙波和杨霄雨他们,到底处理得怎么样了?霄雨也不主动来跟我说一声进展……”她不满地咕哝了两句,眉头又习惯性地蹙了起来。
这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她果断放下茶杯,快步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指尖在通讯录里找到“杨霄雨”的名字,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霄雨?是我。”张翠红的声音恢复了工作时的清晰利落,带着一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嗯,对,刚在整理深蓝杯的材料。你上午有空的话,方便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嗯,对,有点事想跟你碰一下。好,尽快。”
放下电话,她重新坐回那张宽大的皮椅,目光再次投向桌面的“资料山丘”,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窗外的阳光一寸寸爬升,将办公室靠窗的一半区域染上明亮的金色。
第二节课的上课铃声拖着悠长的尾音在校园里回荡,余韵未散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张翠红立刻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门被推开,文学社的指导老师杨霄雨走了进来。她穿着合体的米色针织衫,气质温婉,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和匆忙。
“张主任。”杨霄雨微笑着打招呼。
“霄雨,来了!快,这边坐。”张翠红热情地起身相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急切,几乎是半推半引地将杨霄雨带到茶几旁的单人沙发,“水都给你泡好了,碧螺春,知道你爱喝这个。”她指着杨霄雨面前那杯早已氤氲着热气的清茶,语气熟稔。
杨霄雨感激地捧起茶杯暖手,还未坐稳,张翠红已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单刀直入:“怎么样?夏语的那个事——文学社社长跟团委会副书记兼任的事儿,黄龙波书记那边,有说法了没?”她语速很快,每一个字都像小石子投入平静水面,透着急切。
杨霄雨捧着温热的茶杯,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脸上却浮起一丝苦笑:“主任,您这雷厉风行的劲儿啊……就不能容我喝口水,喘口气,再跟您慢慢汇报吗?”
“哎呀,你看我!”张翠红失笑,拍了拍自己额头,“行行行,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话虽这么说,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杨霄雨,仿佛要从她脸上提前读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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