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黄昏,像打翻的调色盘,将天空泼洒成一片浓烈的橘红与金紫。实验高中的林荫道上,夏语和刘素溪并肩走着,脚步缓慢,各自沉默。秋风从道路两侧高大的梧桐树梢掠过,卷起几片枯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时光悄然走过的足音。
和张翠红老师在饭堂门口告别后,一种奇异的静默便笼罩了两人。方才那顿信息量爆炸的午餐,关于“深蓝杯”的重磅选拔,像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夏语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微低着头,目光落在脚下不断延伸、又被落叶点缀的水泥路上。刘素溪则安静地走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藏青色的裙摆偶尔被风拂动,露出纤细的脚踝。夕阳的余晖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她白皙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也映照出她眼底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思虑。
沙沙,沙沙……只有风声和脚步声在耳畔低语。
“素溪,”夏语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试探性的迟疑,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你对张老师提出的这个比赛集训……怎么看?”他没有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前方被拉长的影子上。
刘素溪闻声停下脚步。她侧过身,目光落在夏语脸上。此刻的他,褪去了阶梯教室里的锋芒毕露,也不同于饭桌上面对恩师时的孩子气,又恢复了那种她熟悉的、带着点少年老成的沉稳。只是那沉稳之下,似乎还藏着些别的,一些尚未理清的迷雾。
她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像初绽的玉兰:“这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她的声音清泠悦耳,像山涧的溪流,“而且,我特意留意了,这次的‘深蓝杯’,好像是不分年级的。只要是在读的高中生,都可以以学校为单位报名参加。机会很难得。”她的话语里带着对规则的清晰认知和一种客观的肯定。
夏语却缓缓摇了摇头,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刘素溪清澈的眼眸深处:“不,我的意思不是这个。”他顿了顿,似乎斟酌着措辞,夕阳的金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我是想问……你,想去参加吗?”
“我?”刘素溪显然没料到夏语会如此直接地问向自己,微微一怔。她下意识地反问,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你……不想去参加吗?”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夏语话语里那点微妙的迟疑。
夏语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逡巡了一下,落在路边一张被梧桐树荫半遮半掩的石板长椅上。“坐会儿?”他轻声提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刘素溪点点头,安静地随他走过去,在微凉的石凳上坐下。长椅有些凉意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传递上来。
夏语坐下后,身体微微后仰,反手撑在冰凉的凳面上,仰起头,目光投向天边那片如同燃烧锦缎般的火烧云。瑰丽的色彩在他眼底流淌、变幻。他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卸下些许防备的坦诚:
“也不是不想……”他缓缓道,像是在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只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了。像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他微微侧过头,看向身旁安静聆听的刘素溪,夕阳的光线勾勒着他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脸上难得地显露出一丝属于这个年纪的、真实的迷茫,“我好像……还没准备好。文学社那边刚刚尘埃落定,团委会那边一堆事情也才上手……感觉像被推着走,有点……喘不过气。”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微凉的秋日黄昏里凝成一小团白雾,又迅速消散。
刘素溪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像一株沉静的修竹。她看着他仰起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抹迷茫的薄雾,心头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她没有说那些空洞的鼓励或大道理,只是将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如同晚风拂过耳畔:
“没关系的。”她轻声说,目光温柔地落在他微蹙的眉宇间,“现在不着急做决定的。张老师也说了,这事还在前期,等它正式公开,等所有细节都明朗了,再做决定也完全来得及。”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而充满抚慰的力量,“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不用现在就忧虑那么多。知道吗?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的话语像一泓温泉水,无声地浸润着他紧绷的心弦。
夏语听着她轻柔却笃定的声音,看着她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坚定的眼神,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无形的压力,似乎真的被拂去了些许。他点了点头,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松弛下来:“嗯……好像是哦。”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疲惫的苦笑,“今天在阶梯教室折腾那一场,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现在……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刘素溪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你想放松就好好放松一下吧。”她微微侧过身,正对着他,藏青色的裙摆随着动作在石凳上铺开一小片柔和的褶皱。她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不自觉地又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羞赧,“或者……明天周日,你想去哪里散散心?我……我可以……”后面几个字轻得如同羽毛落地,瞬间被一阵掠过的秋风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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