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那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余温未散,汗水冷却后的粘腻感还贴在皮肤上,手腕处迟来的钝痛却越来越清晰。夏语被吴辉强和王龙一左一右架着,几乎是半拖半扶地挪进了医务室。傍晚的光线透过窗户,在消毒水气味浓重的房间里投下斜长的影子,空气里浮动着碘伏和消毒水的清冽气息。
值班的是一位头发花白、面容和蔼的老医师。他戴着老花镜,动作不疾不徐,托起夏语那只已经明显红肿起来的右手腕,指腹带着一种阅尽千帆的沉稳力道,在骨节和韧带处细细按捏、转动。夏语忍不住倒吸了几口凉气,牙关紧咬。
“小伙子,问题不大。”老医师终于摘下眼镜,语气笃定,“骨头没事,就是硬碰硬的挫伤,软组织有点肿。年轻人恢复快,冰敷两天,这几天别用力,过几天活蹦乱跳。”他转身打开旁边的小冰箱,取出一个蓝色的冰袋,用薄毛巾仔细裹好,稳稳地压在夏语手腕肿起的地方。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激得夏语浑身一激灵,却也奇异地压下了那股火烧火燎的胀痛。
“呼——”吴辉强那颗一直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落回了肚子里,他夸张地拍着胸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病床上,震得铁架子床吱呀作响,“吓死我了老夏!你说你要是为了打那几个鸟人把手废了,我不得内疚一辈子啊!”
他这话像是点燃了引线。王龙立刻接口,浓眉拧成了疙瘩,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那个赵磊,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上次新生杯就特么爱下黑脚,这次更狠,直接冲着人去了!打球打成这样,真他妈丢人!”
“就是,太脏了!”黄华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也冷了下来,“以后见着他们班绕着走,跟这种人打球,纯粹找罪受,保不齐哪天就躺担架上了。”
袁国营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沉着脸点了点头,那沉默的认同感更具分量。
冰凉的触感沿着手臂蔓延,夏语看着义愤填膺的兄弟们,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冲淡了手腕的痛楚。他苦笑着摇摇头,声音因为刚才的剧痛还有点虚:“算了算了,场上动作大点也难免,人家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了,医生都说没事了,别气了。” 他顿了顿,看着几张依旧忿忿不平的脸,嘴角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今晚我请客,校门口新开那家‘老地方’烧烤,管够!就当……给大家伙压压惊,也庆祝咱们顺利过关,董教练都发话了!”
“真的?!”吴辉强的小眼睛瞬间迸发出饿狼般的光芒,刚才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喜悦取代,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几步蹿到夏语面前,双手合十,一脸谄媚,“夏哥!夏爷!义父!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爹!烧烤腰子必须给我来十串!”
“噗——”王龙第一个没憋住,笑得差点岔气。黄华也忍俊不禁,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气。连一直绷着脸的袁国营,嘴角都控制不住地向上抽了抽。
“滚蛋!”夏语笑骂着,作势要用没受伤的左手去拍吴辉强的胖脸,“占我便宜是吧?行,那义子,今晚烧烤钱你出三分之一!”
“别啊义父!亲爹!我错了!” 吴辉强夸张地抱头鼠窜,医务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少年们的注意力迅速被即将到来的美食和刚才球场上惊心动魄的片段占据,你一言我一语地复述着夏语那个惊天封盖、袁国营那记力劈华山的暴扣,还有最后那记绝杀时让人窒息的心跳瞬间。手腕的疼痛和对手的龌龊,似乎都被这肆意的笑声和兄弟间的打趣冲淡了许多。
烧烤的烟火气、油脂的滋滋声和少年们狼吞虎咽的满足感,短暂地驱散了傍晚的阴霾。然而,当夏语坐在晚自习明亮的灯光下,摊开习题册时,冰袋早已撤掉的手腕,那圈红肿却像一枚顽固的烙印,非但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在台灯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目。皮肤紧绷发亮,微微发热,每一次无意识的移动都牵扯起一阵清晰的钝痛。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耳膜。夏语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那铃声攥紧了。他盯着手腕,眉头紧锁。这伤……怎么还没消下去?等会儿见到素溪怎么办?
整个晚自习,书页上的字迹都成了模糊的墨团。他强迫自己盯着物理公式,脑海里却反复上演着刘素溪那双清澈眼眸瞬间蓄满水汽的模样。上次他打球磕破膝盖,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没哭出声,但通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比任何责备都让他心慌。他怕看到她再次露出那种心疼又带着点小埋怨的眼神,怕那晶莹的泪珠真的滚落下来。一想到这个,手腕的疼痛似乎都退居其次了。
时间在焦灼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放学的铃声终究还是无情地敲响了。夏语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把拽过旁边吴辉强搭在椅背上的宽大校服外套。那外套带着汗味、烧烤油烟味和吴辉强身上特有的“男人味”。他也顾不得嫌弃,手忙脚乱地将外套胡乱披在自己右肩上,把那只肿得像发面馒头的手腕,连同大半截小臂,都严严实实地藏进了过于宽大的袖管里,再小心翼翼地将袖口往下拽了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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